第51章 戰中戀（二）
穆懷英沉思片刻，道:“先醫治吧。”
幾個高階將士圍在那個昏倒的女子旁，穆懷英靜靜地看著嘴唇泛白的女子，陷入沉思。
那幾個將士卻談論了起來。
“這娃娃出現得也太玄乎了。”
“俺覺得也是。”
“老彭、老薛，你們看不能這樣看，軍醫說她傷得很重，有鞭傷，有針眼，身上多處淤青，這怎麼像是假的呢？”
“你這小孩兒懂啥？北疆人想派個臥底過來，肯定得弄得真一些。”
“但俺覺得是傷得重了些。”
“是啊，剛剛軍醫都說她快死了！”
“咋了？老夫我打了一輩子仗了，哪一次不是去鬼門關走一遭啊？”
“這……”
穆懷英半天才開口道:“等她醒了再說。”
幾天的照顧，這位傷痕累累的女子終於醒了，看見眼前的帳篷滿眼茫然。
正趕上穆懷英來巡查，見女子醒了便進了帳篷，怕唐突了她，便在離女子有一段距離，停了下來，搬了張椅子隨意地坐著。
“姑娘，你為何暈倒在這兒？”
女子見他笑呵呵的，好像沒有心眼，答道:“逃出來的。”
“可有家人？”
“一個弟弟，得了病，不行了。”
“可……還記得回家的路？”
女子笑得淒涼，“回家？哪有家？”
穆懷英問:“弟弟在哪，哪就是家。”
“沒有地方容得下我們，我們身上既有北疆血統，又有瀾國血統，在哪個國家都是人人喊打的雜種。”
穆懷英沉默，事實就是這樣，當兩方爭鬥起來，原本是維護兩方和平的孩子就成了祭品。
“那這裡……畢竟是是非之地。”
女子搖搖頭，眼中閃過掙扎與矛盾，幾乎是一瞬，又恢復如常。“這裡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
穆懷英不顧冒犯，細細打量著女子，女子眉眼溫柔，高挺的鼻樑，豔麗的嘴唇，一番異域風情，但那雙眼睛卻是瀾國的標準的眼型，確實像是瀾國人和北疆人的孩子。
穆懷英笑了笑，不動聲色，“別緊張，那你弟弟怎麼辦？”
“他……現在在親戚家裡，也不能與我一同奔波。”
穆懷英若有所思，帳篷裡沉默下來。
半晌，帳篷外傳出吵鬧的聲音，並且離帳篷越來越近。
“不信？我們去問問那丫頭!”
“老薛！人家要休息！”
“哎！”
帳篷簾子被掀開，喧鬧聲驟得一下停止。
“……將軍？”
女子眼中也閃過詫異，落在穆懷英身上的目光打量意味更加濃厚，“您……是將軍？”
穆懷英收了沉默，呵呵一笑，“不用客氣，怎麼？看起來不像？”
女子斂眸，瘦弱無骨的手指不動聲色地微縮了一下，臉上表情不變，道：“我只是小百姓，從來沒有見過將軍，只是沒想到將軍這麼年輕。”
老薛是軍中老將，並沒有被這氣氛轉移 直奔主題，問道：“懷英，你問出什麼了？”
穆懷英看了女子一眼，道：“沒有。”
老薛：“……”
老彭的女兒也同那女子一般大，心中不免生出憐憫，輕嘆一聲，“可憐的娃子啊！”
穆懷英又道：“她想留下。”
一時間，大將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答，心中的警惕又重新升起。
“留下？娃娃，你怎麼想的？”
女子依舊溫柔，好像被懷疑的不是她一樣，緩緩答道：“這裡最安全了。”
眾人看向女子，女子的頭微微揚起，透過撩起的帳篷簾子看向外面的夜景，眼神中的悲傷和無奈如月光一般絲絲入扣，眼角的淚花在燭光下閃爍，沒有人覺得這樣的情感可以演出來，不然，這女子就實在太可怕了。
老薛懷疑的語言停在嘴邊，如鯁在喉，完全問不出來，一向情感遲鈍的她也能感受到女子的傷心，話頭一轉，“丫頭，你叫什麼名字？”
“將軍們就叫我菀兒吧。”
“菀兒娃娃，你這……俺們做不了主的。”
眾將領將目光投向穆懷英，這個抉擇就推到了總將軍穆懷英的身上，穆懷英的指尖在木桌上打轉，最終停了下來，道：“留下吧。”
眾人聽從，因為他們也不知道是對是錯。
日子還在繼續，戰爭依舊狼藉。
穆懷英依舊帶領將士們一路大破北疆，直逼都城，似乎沒有受到菀兒的影響。
一天夜裡，菀兒為挑燈整理戰術的穆懷英送了茶點。
穆懷英臉上略顯疲憊，依舊笑著，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菀兒手上的茶點，問道：“過得怎麼樣？”
菀兒扯出一抹笑，這樣的關心已經很多次了，她依舊回答：“將軍手下無弱兵，治軍嚴良，我過得挺好的。”
菀兒說著話，眼神卻不住地往茶點上瞟，穆懷英沒有注意到菀兒藏在衣袖裡的手緊緊握拳，有些發抖。
穆懷英依舊沒心沒肺地呵呵笑了一下，伸手去拿茶點，菀兒眼中不自覺地閃出淚花，在穆懷英將茶點送入口中的一剎那，菀兒打翻了茶點，脫力地落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穆懷英將手中的茶點放下，走到菀兒身邊，虛抱著她，輕嘆了一聲，“你又是何苦呢？”
菀兒道：“你明明知道我是細作的，為什麼還要吃這個茶點，還把我留下？”
穆懷英不著急回答她的問題，靜靜地抱著她陪她哭完，良久，見懷中人只剩下抽噎時，拿出菀兒送他的帕子為她輕輕擦去眼淚，才道：“先起來吧。”
菀兒止了哭聲，靜靜地等著他的回答。
穆懷英為她倒了杯水，說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細作。”
菀兒睫毛微掀，掩去了眼底的愛意。
“那為什麼還留著我？”
“因為從你的話來看，你弟弟應該在他們手上。”
穆懷英繼續說道：“這些話其實都是他們教你說的吧？目的就是為了讓我猜出你弟弟被他們控制，然後你假意倒戈，取得我們的信任，實則暗地裡傳訊息，這是你們的原計劃，對吧？”
菀兒笑了，被他知道了之後反而輕鬆了，“一點也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