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樹坡是逃逃生活的地方。

莊子裡大概三十來戶人家,分佈在地勢稍微平坦的地方。

逃逃的莊子坐落在山腳下。陽面半山腰,山坡上有一棵杏樹。一年四季,除了老天爺贈予的白雨,春秋毛毛雨,其餘時間,幾乎是被太陽照曬。

根粗葉茂,分叉很多,如同一把巨傘守候在半山腰。

曾經當羊倌時,我們兩個人的胳膊合圍,才能抱住樹幹。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杏樹一直孤獨的一直在半山坡,似乎是莊子裡的老人,一直守候著,春夏秋冬,四季輪迴。

春天,細雨綿綿,潤澤著山川大地,萬物復甦。各種雜草破土而出的嫩芽,柳樹,杏樹葉也重新裝扮,西北風捲著塵土飛揚,黃土地裡的種子,埋在莊戶們的期盼裡。

夏天,太陽暴曬時,半山腰的杏樹似乎成了閒話中心,乘涼的好去處。

枝繁葉盛,把毒辣的太陽光,熱擋在外,樹蔭下,甭提有多涼快,山裡勞作一天,樹蔭下解解乏。

六月麥熟杏黃,黃燦燦的杏子深深的藏在茂盛的杏葉下,時不時耐不住寂寞,悄悄的,害羞的墜落半坡處,於是接著沿陡坡滾落到山腳下溝渠裡,黃黃的,軟軟的,吃一口,汁多肉甜。

秋風起,杏葉落。西北風捲著塵土,捎帶著落葉,在空中搖曳。彷彿在宣告自己生命的一輪迴。厚厚的一層落葉,也是奶奶土炕的好燃料。

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

可是半山腰的杏樹,無論風雪多大,多久。它一如既往的矗立在那裡,彷彿是一尊樹神。

守護者,守護莊子裡的一切。

往年的正月十五莊子裡的青年男女都還沉浸在過年的氣氛裡,串門走親戚,看秧歌,耍社火,夜裡在露天電影場所,學著城裡人的樣子,青年男女,拉手手,親口口。

二桿子,二流子成群結隊的去霍霍人家的大姑娘。

今年似乎比往年冷清了許多。稍不留神,大包小包的,編織袋裡裝的滿滿當當的,估計是想把家裡自己能用的都搬走。

堂三哥是動身最早的,領著一幫子三溝兩岔的青壯年,沾親帶故的,莊裡人,或者隔壁莊子裡的,總之,曲曲彎彎的,說來說去都是親戚朋友。

去很遠很遠的地方,聽三哥講,那裡有月牙泉,莫高窟,反正對我來說,像是聽故事一樣,沒出過門。打心裡佩服三哥,在月牙泉的城市裡,當包工頭,新鮮,不簡單。

“就在天的那邊,很遠,很遠

有美麗的月牙泉,

它是天的鏡子,沙漠的眼

星星沐浴的樂園

……

看那 看那 月牙泉

想呀,念那 月牙泉

……”

附近處,建築工地陸續開工,萬盛吆喝著,也領著一幫子進入現場,他當包工頭抽取中間差價,包括泥瓦匠工,小工的工資,另一方面,是不時零星材料費弄點,賺的盆滿缽滿的。

大家夥兒搶著去,一方面掙錢,補貼家用,另一方面,學一門手藝,泥瓦匠工在當時很吃香的。誰家的姑娘都願意嫁給這樣的能人,儘管家裡很窮,甚至揭不開鍋。只要是青年後生學了手藝,也願意跟著來。

莊子裡熱鬧的場面,一去不復返。

大官場裡,猛然間冷清了許多,只有靠著草垛子曬太陽的老漢們,還有諞閒傳的婆姨們,偶爾支起推牌九的老頭子,打發無趣的時間。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背起我的行囊,離開了山溝溝,一步一回頭,流浪,流浪,向著遠方,去追求我的夢想。

腳下的路,自己走,前面是泥濘不堪,還是一馬平川,至少自己趟過,人生河,漫長而其修遠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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