頒金節後,府裡有個恩典,下人們可以分批見家裡人。

就是還有兩個月就過年了,讓見見親人,攢了一年的俸祿銀子和賞賜,也可以送回家去補貼家用的意思。

福晉側福晉們自然不用,她們是上了皇家玉碟的貴主子,可以按日子請孃家人進府做客的。

有重大事情,比如懷孕,生病了,也可以單獨請孃家人來探望陪伴。

格格一年也能正兒八經見上一兩回孃家人,都是正經八旗官家女子,在這府裡算半個主子,沒得進了這府裡做妾,連孃家人都不給見了。

但是像惜寧這樣的侍妾,就沒那個臉面了,孃家人是不給進府的。畢竟再受寵,也還是個奴婢。

所以侍妾們也只能頒金節的時候,去西側門見一見家裡人。

惜寧倒是喜出望外,她並不知道還有這個恩典,以為進了府,就再也見不著家裡人呢!

除非是犯了錯,被趕出府去!

她這大半年雖然心裡惦記,可從來沒奢望能見著吳氏和弟弟妹妹們。

劉喜這日告訴她,已經派人去傳喚她家裡人,明日巳時就可以見到時,惜寧可高興壞了。

在庫房裡轉悠來轉悠去,盤算著要給阿孃和弟弟妹妹們拿點什麼。

最後惜寧打包了十二斤棉花和兩斤紅糖,還有好些布料。

多是棉布,十四爺不知從哪兒知道惜寧喜歡細棉布,頒金節賞了她好幾匹。

綢布也有一匹,錦緞那些就沒有拿,以吳家的身份,還穿不了錦緞。

當然也可以拿去換錢,可惜寧手裡的錦緞,都是十四爺賞的貴重東西。

一匹蜀錦,四匹雲錦,流光緞金銀緞更多,這些她可不敢拿去給額娘換錢。

只拿些實用的。

第二日大包小包地,宋嬤嬤幾人把惜寧送到西門。

來的是吳氏和大妹妹,見了面,自然是執手相看淚眼,許久說不出話來。

惜寧雖然是穿過來的,可來的時候原身才六歲,十年下來,早就把吳氏和三個弟妹當做血緣至親了。

還是宋嬤嬤提醒道:

“這好容易見到太太了,多高興的事兒啊,姑娘在府裡都好著呢,貝勒爺和福晉都疼惜,看看,這麼些好東西,可都是姑娘在府裡得臉,別人哪裡有?”

這接見家人的地方,就在十四爺府西邊,西側門裡一排廂房,有十來間屋子。

惜寧是得寵的侍妾,門口接應的公公給安排了間上房,有個樟木八仙桌,幾把靠背椅。

要換別的下人,就是一間屋子裡,一溜長凳了,也沒茶水點心。

惜寧這才擦了眼淚,讓孃親和妹妹喝茶,吃點心。

又急切地問:

“家裡一切可好?可有買地,置辦鋪子?弟弟可有讀書識字?”

她進府前,千叮嚀萬囑咐,有了銀子,置地買鋪之外,弟弟一定要讀書習武,萬萬不可像其他旗人子弟那般,遊手好閒,不學無術。

達康也是個有志氣的,被常有家那般趕出來,就算不為自已,為了孃親和幾個妹妹,也要爭口氣。

送姐姐進府前,拍著胸脯說:

“姐姐放心,達康一定刻苦努力,奔個前程,以後讓孃親妹妹過上好日子,給姐姐長臉。”

惜寧阿孃連連點頭:

“去上著學堂呢,還是伊爾根家覺敏給介紹的,連讀書習字,帶騎射,都教,一年也就二十兩銀子的束脩。”

覺敏說了,學上一年兩年,字認全了,有了些騎射功夫,他就幫著達康,去京府衙門找個巡街的活,也算吃上皇糧了。

或者去京郊大營,做大頭兵也行,指不定還能謀個前程。

按惜寧現在的身份,她家裡人還攀附不上十四爺。

想讓十四爺看顧吳家,提攜達康,怎麼也得是個格格才行。

所以覺敏當初滿口答應,只要惜寧進府,不用十四爺出面,伊爾根家幫著達康謀個正兒八經的前程。

惜寧點頭,她知道弟弟是個上進的。

“你弟弟做主,在前門大街上置辦了一間鋪子,咱們家也沒人能拋頭露面做生意,就租給人家開茶坊,一年也有二十兩的進項。

莊子上秋收後,送來不少米麵瓜果,存不住的,都拉去賣了,只留了一百斤細面,兩百斤粗糧,還有些地瓜白菜,藏在地窖裡。這一家子總歸是餓不死了。”

吳氏絮絮叨叨地,又想起來問惜寧在府裡好不好,剛說了幾句,外面小太監就進來催,時間到了。

惜寧備了六十兩銀子,齁重的一個包裹,遞給孃親,吳氏不肯要。

“如今家裡不缺銀子,你在府裡不容易,上下都要打點,自已留著吧。”

惜寧如今其實也不差銀子,頒金節十四爺可是又給了一百兩,上回進府時給的一百兩花了還不到一半呢。

可吳氏怎麼都不肯要,她也就罷了。

倒是棉花,紅糖和布料,吳氏高高興興地帶走了。

這時代物資匱乏,棉花和紅糖是好東西,有銀子也不一定買得著。

“你大妹妹也成人了,給她燉點紅糖雞蛋茶喝,冬日裡冷,絮兩床棉被外,這棉花正好給你弟弟絮棉襖棉褲,他去學堂,也沒手爐炭火,齁冷的,寫字都發抖。”

吳氏眉眼都是笑意,想必是因為兒子這個冬天能穿上厚實的棉襖棉褲高興。

她和女兒們沒事,在家可以烤火,窩被子裡,總能熬過去。

惜寧含著眼淚,拉著阿孃的手叮囑:

“可別再那麼節省了,阿孃和妹妹們也做身厚實棉衣,有銀子了,棉花不夠就再去買些,還有炭火,冬日裡可別捨不得。”

炭火那東西太粗重,惜寧就算有很多,也不好給孃親拿。

宋嬤嬤在旁邊有些不安,惜寧姑娘可是把棉花都分給了好些她們幾個下人,這親孃一家子,才得了十二斤!

怕是還不夠這冬日裡一家人做棉被棉衣的。

惜寧鼻子也有些發酸,這次見上一面,下回也許就要等明年頒金節了。

她只顧著和孃親絮叨,和大妹妹都沒說上兩句話,眼看著又要走了。

惜寧一手抱著娘,一手摟著大妹妹,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大妹妹叫安寧,也十二歲了,倒是懂事,給惜寧擦著眼淚說:

“姐姐放心,安寧大了,會照顧好阿孃,哥哥和妹妹的。”

惜寧嗚咽著點頭,將孃親妹妹送到西側門,站在門內,目送兩人的身影走出好遠,直到拐了彎,再也見不著,才回內院。

夜裡十四爺讓人接過去,見她眼圈紅紅的,鼻頭也有些紅。

爺知道今天是侍妾們見家人的日子,想來是傷心了。

“你家裡人,都還好吧?”

小侍妾傷心呢,十四爺便沒怎麼逗弄人家,把她摟在懷裡,輕輕搖晃著。

“託爺的福,如今都好著呢。”

惜寧不敢拿家裡人那些瑣事來煩主子爺,只嘟囔這麼一句。

十四爺晃了晃她,安慰道:

“日後還有機會見的,總不會讓你進了府,與家人連面都見不著。”

他其實不太擅長於安慰人,十四爺啥時候需要小意兒哄人啊,只能這麼實在地許諾一句。

惜寧其實已經很滿足了,她都沒想到,府裡還能讓年底見一見家裡人。

她吸吸鼻子道:

“其實奴婢在府裡挺好的,家裡人因為爺給的恩典,如今日子過得也算舒適,奴婢真的很滿足了。”

說著仰頭親了親爺的臉頰,她發自內心,感激十四爺。

感激他留下自已,給了吳惜寧和家人一條活路。

感激他對自已這麼好,進府大半年,雖然嘴上說不會護著她,可明裡暗裡地,將她保護得很好,幾乎一點委屈與磋磨都沒受。

她也想對十四爺好一些,再好一些,不僅僅是床笫之間的歡愛,還得有點別的。

想了想,她摟著十四爺的脖子說:

“爺,我給您做身衣裳吧,快過年了,爺的生辰是正月裡吧?惜寧沒啥好東西,也就只能給您做衣裳。”

十四爺微微笑,想起惜寧給爾眉做那些繡品,說其他的都不是自已的,只有繡品才是她的心意。

這妮子,看來是對自已有些真情實意了。

他把下巴擱在惜寧頭頂蹭了蹭,慵懶地說:

“好啊,爺等著,穿我們惜寧親手做的衣裳。”

夜色闌珊,十四爺見小美人不傷心了,又壞壞地伸爪子把人按倒,吃了幾回。

侍妾們見過了家人,就輪到下人們,哪想到就出事了,還差點連累到惜寧。

出事的是銀姑。

三年前十四爺府上放出去一批年紀大了的宮女奴婢,又買進來二十幾個。

銀姑便是這時候被家裡人送進來的。

她家裡原本就是包衣奴才,按例要參加小選,進宮做宮女。

可偏偏她小選時生病錯過了,家裡窮,就託人把銀姑送進了十四爺府裡。

就圖這府上主子寬仁,給的月錢也大方,每年怎麼著得有十幾二十兩呢,足夠一家人吃飽飯。

銀姑進府學了一個月規矩,因為是包衣奴才家出來的,又走了些路子,就被送進了福晉院裡。

這府裡的奴才,除了前院十四爺身邊的,就數福晉院裡的體面。

府裡哪處也不敢不敬著她們,吃穿不會剋扣,月銀賞賜都照著時節日子發放,銀姑算是撈著個好差事。

家裡人哄著她把月銀賞賜都攢著送回家,說日後她回府了,不還得靠著兄弟?

再說,有銀子存下來,將來也好備上一份像樣的嫁妝,給她說個好人家。

所以銀姑這三年來卯著勁往家裡送銀子,自個兒手裡幾乎一個子兒都不留。

她萬萬沒想到,會被孫嬤嬤隨手點中,送來伺候吳惜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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