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要說聲抱歉。”
話音落，路之珩就感覺到攬在他後腰上的手臂僵了一下。
“我明天要回京市一趟，”他鬆開沈雋，後退了兩步，“不能跟沈哥一起回去了。”
“回京市？”
“去處理一點小問題。”他伸出手，食指和拇指中間隔著兩三毫米的距離。
“需要幫忙嗎？”
“我自己能搞定，”路之珩比了個OK的手勢，“最遲三天，我就回來了，到時還要麻煩沈哥來機場接我。”
“不麻煩。”
沈雋稍稍放心了，人還回來就好。
“沈哥，”路之珩順勢坐在了他身旁，“你喜歡什麼樣的人？”
沈雋：“？？？”
這話題跳轉的是不是有些快了？
忽然說起這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下一句就是表白。
“白天跟朋友談到了這些，我們好像還沒有聊過這個話題，就有些好奇。”
他面不改色地把謝染之拉出來當幌子，一副要探討人生哲學的認真模樣，看不出半分端倪。
實則心裡揣的那隻兔子越蹦越快，簡直要從他的胸膛中跳出來。
路之珩忽然想起來他假期裡陪著林之瑾看的狗血劇，那時候他還覺得主人公整天誤會來誤會去的，張個嘴說句話、問清楚能有多難。
現在他知道了，真的很難。
身臨其境才能感受到，有些話是說不出口的，也不敢說出口。
他不怕告白，也不怕沈雋發現他的心思，“喜歡”這麼美好的情緒有什麼好怕的。
他怕的是被拒絕，還有之後的痛苦和尷尬，以及沈雋不動聲色地疏遠。
他見過的，光是想想，就要窒息了。
但他又想知道沈雋的答案。
愛讓人怯懦，也讓人勇敢。
沈雋也沒比他好到哪去。
路之珩坐在沙發上仰臉看著他，室內明亮的燈光落在他清透的眼眸中，兩人視線相接，一觸即分，各自“心懷鬼胎”。
還是沈雋先開了口，最初他理想中的感情是像父母那樣，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學術上互為知己，感情上相互包容，兩人攜手平平淡淡度過一生。
聽到這，路之珩心說完了，像他這種不務正業的第一個就被pass掉了。
“但後來我發現我錯了。”
嗯？
他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我把因果弄反了。”
“按照規則去尋找某個人，我若是因為某些特點喜歡上他，自然也能喜歡上別人。”
沈雋的語速很慢，偶爾還會停頓一下，很認真地一邊思考一邊回答。
“所以，不是我喜歡什麼樣的人，而是不論他是什麼樣，我都喜歡。”
“他首先是他自己，然後才是我喜歡的人。”
“而我喜歡他，所以願意接受他的一切。”
這一串話說下來，沈雋的目光都沒從路之珩身上移開過，最後他笑道：“聽起來是不是有點繞。”
是挺繞，但路之珩聽懂了。
以前對事不對人。
現在對人不對事。
好訊息：沈雋沒有理想型，所以他有把人追到手的可能。
壞訊息：沈雋沒有理想型，所以他不知道往哪個方向使勁才能讓沈雋喜歡上自己這一款的。
沈雋好像什麼都說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這範圍畫得廣的，堪比大海撈針。
“哦，對了，補充一條，”沈雋繼續輸出，“以上這些都只針對男人。”
很好，縮小了二分之一。
路之珩瞬間眼睛瞪得溜圓，欣喜以不可抑制的速度從心底往上漫。
還有這種好事？
沈雋見他這反應，懸著的心墜到了冰點，難道是他判斷錯了？
他扯出一個勉強的笑，“抱歉，嚇到你了。”
“不不不，”路之珩連忙擺手，這不是驚嚇，是驚喜。
他伸出手，清冽的嗓音難藏喜意，“好巧，我也是。”
沈雋的取向是男，對路之珩來說，這簡直是不幸中的萬幸！
如果他喜歡女生的話，自己總不能飛一趟泰國去做個變性手術再回來。
還好他就是男生，四捨五入沈雋喜歡他。
等式成立，沒毛病。
今晚從路之珩回來算起，他說的話讓沈雋的一顆心上上下下堪比坐過山車，握住了他的手才落到實處， 他報復性的捏了捏路之珩的手指。
路之珩沒錯過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笑意，他的手指不自覺蜷了蜷，在溫熱的觸感消失前，又往前一伸，抓住了沈雋的手。
沈雋訝異地看著他，兩人四目相對，時間都靜止了一瞬。
完了，衝動了。
路之珩知道自己覬覦這雙手很久了，但他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勇。幾分鐘前他還在害怕被疏遠，現在他抓著沈雋的手不放耍流氓。
事情究竟是怎麼發展成這樣的？
腦子一片空白，這下要怎麼解釋，他愣愣地盯著沈雋，給自己想了無數種下場。
沈雋並沒有要把手收回去的意思，他垂眸去看兩人交握的手，不是十指相扣，他的四指都被路之珩攥在手裡，像是情急之下的挽留，有種別樣的張力。
他用拇指點了點路之珩的手背，提醒他，“該你回答問題了。”
他說這話時仍在笑，眸光溫柔，像是默許，也像是鼓勵。
路之珩想起夢裡他吻沈雋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的表情。
他現在也是在做夢吧？
開弓沒有回頭箭，路之珩深吸一口氣，“更巧的是，沈哥就是我的理想型。”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的勇氣應該都用在今晚了，因為過度緊張，握著沈雋的手也在發力。
沈雋就跟感覺不到疼一樣，由著他握，聽著他說。
“所以，等我、等我把問題都解決了之後……”
等我把心結解開之後，等我沒有顧慮之後，等我能用一顆完整的心，心無旁騖地去愛一個人的時候……
他顫聲道：“我可以追你嗎？”
不求你跟我在一起，只希望你可以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
＊
機場人聲嘈雜的大廳內，臨別之前忙著相互吻擁的戀人，舉著牌子翹首以盼的等待著接機的親友，拉著行李箱忙著過安檢登機的旅客，行色匆匆，忙忙碌碌。
路之珩揹著包，向沈雋張開手臂，“不然我們也抱一下？”
“落地之後告訴我一聲，”沈雋擁住他，在他耳邊交待道，“有什麼問題可以去找沈恪和長流。”
臨別之前，他又問了一次，“或者我陪你一起回去？”
路之珩相當堅決的拒絕了。
把他送走，沈雋也踏上了歸程。
飛機從潔白柔軟雲層中穿過，一觸即散，就如昨日的美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