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沒有猜錯，展鵬果然又選了涮肉。
剛到包房門口，楊毅就聽見裡邊的幾個人正談笑風生，服務員敲了敲房門，然後一把推開，閃身離去。楊毅清清嗓子，站在門口向裡邊張望。這是一個六人位的小包間，對著門的主位空著，展鵬一個人坐在主位的左邊，王繼偉和劉三兒坐在展鵬的對面。
三個人的交談戛然而止，目光齊刷刷轉向楊毅，展鵬揚起手召喚楊毅，指了指旁邊的位子，說，“你到這兒坐。”
楊毅衝著幾個人點了點頭，走過去，挨著展鵬坐下。圓桌上只放著茶壺和茶杯，看來還沒有點餐。
展鵬側頭看了看楊毅，對他說，“來，我給你介紹介紹。”緊接著，他伸手指向對面的兩個人，“這個你得叫王哥，王繼偉，我大學同學，現在和我是同行，在北邊做刑警呢。”
王繼偉不易察覺地衝著楊毅擠了擠眼。
“旁邊這位是繼偉的哥們，三兒，自己開公司的。”展鵬打量著劉三兒，又轉頭看看楊毅，咧嘴笑道，“我還真不知道你倆誰大。”
楊毅暗忖，幸虧劉三兒沒介紹自己的大名，不然一會兒喝多了酒，自己習慣性地稱呼“三兒”，沒準兒就得穿幫。
劉三兒欠起身，把手伸向楊毅，說了句“幸會”。楊毅白了他一眼，和劉三兒握了手，劉三兒卻趁機用食指撓了撓他的手心。
“輪到這邊了，”展鵬親熱地摟住楊毅的肩膀，說道，“這是我弟，楊毅，做律師的。”展鵬嘴角浮出笑意，“不過他是做刑辯的，咱們有事兒也指望不上他，和咱們是對頭。”
“你弟？”王繼偉向展鵬和楊毅投出好奇的目光。
“就是我弟啊，你們不信，問問他管我叫什麼。”展鵬賣弄著。
三個人的目光再一次轉到楊毅身上，楊毅略感窘迫，幹嘎巴嘴說不出話來。
“你倒是叫啊。”搭在肩膀上的手驀然加了力道，楊毅差點兒被展鵬拽了個趔趄。
楊毅臉微微發紅，無奈叫了聲，“哥。”
“聽見沒？你們聽見沒？”展鵬笑著撒開楊毅，衝著王繼偉擠眉弄眼，“東旭他小舅子，我們在一起鬧慣了。”
“哦，原來是東旭的小舅子啊，真的假的啊？”王繼偉裝作剛剛得知這層關係。
“如假包換。”楊毅訕訕地笑了笑。
“這李東旭又不是什麼名人，誰沒事兒還往他身上貼啊？”展鵬調侃道。
“怪不得你們這麼親熱，”王繼偉又露出意味深長的神情，衝展鵬揚揚頭，“愛屋及烏，我懂，我懂。”
“你少在那兒跩文詞兒，還愛屋及鳥呢。”展鵬瞪了瞪王繼偉，笑了。
楊毅感覺王繼偉像是話中有話，但一時又無暇分辨。
“人家可是楊大律師，打心眼裡瞧不上咱們學校出來的人。”展鵬壞笑著。
“你又來。”楊毅哭笑不得。
“這話可不是我造謠啊，是東旭說的，”展鵬笑著向王繼偉解釋，“這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咱還不得上趕著和人家親近親近啊？”
“是嗎？”王繼偉似笑非笑，“本來有東旭這層關係，我就打算和你弟好好喝兩杯呢，既然和咱們學校這麼有淵源，那啥也別說了，一會兒酒上見吧。”
“王哥，你別聽我哥瞎說，他沒事兒就捏吧我。”楊毅忙道。
“嗯，酒上見，我看行。”展鵬哈哈大笑，又說道，“行了，這回我弟來了，咱們可以點菜了。”展鵬給大家發了圈煙，劉三兒站起身，挨個給每個人點菸。
“不等東旭了？”王繼偉問。
“等他幹什麼？他過來喝酒就行了，還管他喜歡吃什麼？”展鵬依舊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樣。
“我姐夫也來啊？”楊毅小聲問展鵬。
“你看，位子都給他留著呢，”展鵬衝著主位努了努嘴，接著說道，“剛才就在路上了，估計也快到了，也不知道一會兒他會不會買單。”
幾個人都笑了。
“繼偉，實話實說，還是你有面子。”展鵬吐出一口煙。
“哦？”王繼偉疑惑地皺皺眉。
“人家東旭現在是領導，我輕易請不動，結果今天我說你來了，人家喯兒都沒打。”展鵬誇張地說，然後轉向楊毅，“東旭我們三個是同班同學，關係沒得說。”
“哦。”楊毅恍然地點點頭。
“我和他倆不是一個宿舍的，”王繼偉接過話來，“他倆關係鐵。”
楊毅再次暗自感嘆，這世界真他媽地小。
鍋子剛端上桌，李東旭就推門而入，展鵬斜睨著他，說，“你倒真會趕時候兒，自己找位子坐吧。”
王繼偉見狀要起身，李東旭忙伸手做出下壓的動作，邊向裡走邊說，“誰也別動，誰也別動。”
“瞧，這領導派頭十足。”展鵬嘴角叼著煙，滿臉都是促狹的笑意。
“你少來，成天沒個正形兒。”李東旭橫了展鵬一眼，途徑王繼偉身旁，重重地拍了拍王繼偉的肩膀，待在餐椅上坐定後，又轉向王繼偉，伸出雙臂，說道，“不行，咱倆得抱抱，正經有年頭兒沒碰面了。”
“可不是。”王繼偉和李東旭擁抱在一起。
“我擦，我剛才怎麼忘了這茬兒呢？”展鵬裝作懊惱地說。
“你吃屎都吃不著熱乎的。”李東旭白了白展鵬，他的話把大家都逗笑了。
李東旭打量起劉三兒，問道，“這位是——”
“哦，這是我哥們兒，叫三兒，都是自家兄弟。”王繼偉向李東旭介紹著，“正好我們今天到這邊兒辦點兒事兒，就一起過來了。”
“嗯。”李東旭衝著劉三兒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把目光瞟向楊毅，說道，“你也來了啊。”
“嗯。”楊毅應了一聲。
“嗨，別提了，你這小舅子現在黏上我了，一到飯點兒就給我打電話，甩都甩不掉。”展鵬不失時機地向李東旭訴苦。
“是嗎？”李東旭略感意外，然後笑著說，“楊毅防我像防賊似的，從來不找我，難得和你投脾氣，你甩啥甩啊？反正你也不差錢，就幫我照看照看唄，我回他們家臉上也有光。”
楊毅百口難辯。
“我還沒照看啊？你問問楊毅，我們倆喝多了，我都在他那床上睡過幾次了？”
“睡就睡吧，這有什麼邀功的？”李東旭不以為然。
“關鍵是他睡覺不老實啊，翻跟頭打把勢的，那胳膊和腿兒，是真往你身上摔啊，”展鵬戲謔地看了看楊毅，又轉向大家，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樣，“我這身上該摸的、不該摸的地兒，都被他摸遍了。”
“那是你願意，”李東旭忍著笑，“再說了，你睡覺就老實了？”
“嗯，有故事。”王繼偉望著李東旭和展鵬，故作深沉。
“有什麼故事？唯恐天下不亂。”李東旭埋怨地看了看王繼偉，接著笑道，“上學那會兒，有天半夜他差點兒從上鋪翻下來，你忘了？”
“啊，是有這麼回事兒。”王繼偉拍著桌子，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