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楊毅倔強的樣子，展鵬心中惴惴不安，他默默地抽了兩口煙，搔了搔頭髮，說道，“算了，你自己看著辦吧，反正該說的我都說了。”他端起酒杯，瞥了楊毅一眼，“來，咱哥倆接著喝酒。”
楊毅迎著展鵬的目光，微蹙的雙眉漸漸舒展，嘴角咧出一絲笑意。“就是，哥，咱們喝酒，我剛不是說了嘛，都在酒裡。”
“得，這回徹底把我姓弄沒了，連叫了兩聲哥，不過我喜歡。”展鵬斜睨著楊毅，狡黠地眯了眯眼，抿了一口酒。
“不是你要罩我的嘛，”楊毅一邊端著酒杯，一邊暗自讚歎展鵬的敏銳，從“展哥”到“哥”，這種稱謂的變化，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只是順口就說出來了。
“就怕我罩不住啊。”展鵬調侃道。
楊毅沒接茬，“咕嘟”喝下一大口酒，然後指著酒杯說，“一大口啊。”
“我下一口趕回來就是了。”展鵬眯縫著眼，吐出一口煙霧。
“其實，我小時候最羨慕誰有哥了。”楊毅吁了口氣，意味深長地對展鵬說。
“誰不羨慕啊，還用你說？”展鵬歪著頭，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
兩人都笑了，繼續喝酒吃菜，談論幼時的往事。兩人的年齡相差無幾，又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小時候玩的東西都差不多，自然有很多共同的話題，不由談興甚濃，不時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有好幾次，楊毅都想問問邱宗輝的事兒，但轉念一想，又沒有貿然開口的理由，只能悻悻作罷，心底卻又像有一隻蟲子在爬來爬去。
眼見得第一瓶酒見了底，展鵬又開了第二瓶，他給兩人的杯子滿了酒，收斂起臉上的笑容，靜靜地打量著楊毅。
“怎麼了？”楊毅有些看不懂他的眼神。
“如果你不是太在意，就和我說說王可吧。”展鵬小心翼翼地說。
“說什麼啊？”楊毅不由得略感意外，皺了皺眉頭。
“什麼都行，我就是想多瞭解瞭解。”展鵬吸吸鼻子，沉吟著說，“你知道，說不定哪塊雲彩下雨。”
楊毅抽著煙，千言萬語似堵在胸口。和一個人生活久了，要想三兩句話說明白，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楊毅倒不是成心要瞞著展鵬，所謂“當局者迷”，或許從他人的視角窺破王可失蹤的端倪也未可知，何況他又沒把展鵬當做外人，只是一個個片段不停地在他的腦海閃過，卻又無法定格。
“不然，你先說說你們倆是怎麼認識的吧。”展鵬像是看透了楊毅的心事，仍舊靜靜地看著楊毅。
“我們倆認識，倒是相當有戲劇性。”楊毅促狹地咧了咧嘴，望著展鵬，不好意思地笑了。
於是，從兩人相識開始，楊毅一口氣講了一個多小時。展鵬很少插話，只是間或給楊毅倒酒，或是續上一根菸。杯盤狼藉時，楊毅差不多也講完了。“大概就這麼多吧。”楊毅對展鵬說。
“嗯，聽得出來，你們倆感情很好。”
“也許吧，”楊毅鼻子發酸，看著展鵬問道，“你愛過一個人嗎？”
“愛？”展鵬皺皺眉，搖頭苦笑，“我不知道。”
“原來我也不清楚，但現在我確定，我愛王可。”楊毅嘴角牽出一絲悽慘的笑，“他都不在了，我才確定。”說完，他懊悔地晃了晃頭。
“行了，楊毅，事情都發生了，你也別想那麼多了。” 展鵬眼中瀰漫著一層薄霧，“我想問你一句話。”
“什麼？”楊毅抬眼看向展鵬。
“這件事兒，你想追到什麼程度？”
“你這話什麼意思？”楊毅有些不解，“至少我得知道真相。”
“然後呢？”
“然後？”楊毅嘆了口氣，喃喃道，“我不能讓他白死。”
楊毅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寒意，讓展鵬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他定定地望著楊毅，沉吟良久，對楊毅說，“我給你聽點兒東西吧。”
楊毅疑惑地看向展鵬。
展鵬拿起手機，操作幾下，又把手機放回到餐桌上，眼中的光亮稍縱即逝。
“婷婷姐，有事兒啊？”王可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了出來。
“是王可？”楊毅的心驀地提到了嗓子眼。
展鵬默默點頭。
楊毅的眼圈倏地紅了，他忙伸手捂住眼睛，凝神傾聽。
“婷婷姐？”王可再次喊道。
“我不是你婷婷姐，”一個男人冷哼一聲，“哼，叫得還挺親熱。”
“你是誰？”王可警覺地問。
“你聽好了，”男人停頓一下，“我是黃婷婷他老公。”
“是——大哥啊，婷婷姐怎麼了？”王可的聲音聽起來依舊緊張。
“你別管那麼多，是我要找你。”
“你找我？”
“你是王可吧？”
“是啊。”
“就是婷婷健身房的教練？”
“對。”
“你明天找我一趟吧。”男人似漫不經心地說。
“有什麼事兒嗎？我幹嘛要找你？電話不能說嗎？”王可發出了一連串的反問。
“怎麼，不敢來？”男人的笑聲聽起來有些陰森。
“我——沒什麼不敢來，”王可稍作停頓，“不過明天我就要去上海了，一週後才能回來，婷婷姐知道這事兒。”
“你不會想躲著我吧？反正躲得了初一，也躲不過十五，那好，我十天後再找你。”
“行。”
“你小子要識相，就別和婷婷說這事兒。”男人威脅著。
錄音戛然而止，屋裡又陷入了寂靜。
“是那通電話？”楊毅問。
展鵬點點頭。
“怎麼會有錄音？”楊毅狐疑地看向展鵬。
展鵬嘆口氣，講了錄音的來龍去脈。
楊毅擦擦眼角，看著展鵬，問道，“能再放一遍嗎？”
展鵬再次播放錄音，楊毅閉上眼，臉上陰晴不定。錄音行將結束的時候，楊毅忽然睜開眼，眼中精光四射，“你聽，有喇叭聲。”
“喇叭聲？”
“我就說過，王可不會自己飛到鄰區，打電話的時候，他就在車裡。”楊毅驀地看向展鵬，“我不是讓你查過交通監控嘛，沒什麼發現？”
展鵬定定地望著楊毅，心中懊悔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