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沒有料到，在一聲嘆息之後，展鵬竟然提到了李東旭，他默默地望著展鵬，一時竟有些恍惚。“原來不是邱宗輝那件事兒。”一個聲音在他的腦海響起。但是提及李東旭，展鵬為什麼會嘆氣呢，莫非真相真的與李東旭有關？
展鵬嘴角叼著煙，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楊毅的神情，直到楊毅繃著臉說出“是嗎”兩個字，他才收斂了促狹的笑意，吐出一口煙，說道，“媽的，今天便宜那小子了，就吃了頓烤肉。”
“中午吃的？”楊毅終於緩過神來，暗自汗顏。
“是啊，就是首都賓館裡邊那個韓國餐廳，東旭說是你發掘的地兒。”
“那兒啊，其實我也就去過一次，”楊毅輕鬆下來，神情也慢慢鬆弛，“那兒烤肉應該不錯，不過我們去的時候是夏天，怕熱沒吃。”
“嗯，味道當真可以，有時間你可以去嚐嚐。”
楊毅端起酒杯，示意兩人喝酒。
展鵬喝了口酒，把酒杯緩緩放下，淡淡地說，“不是東旭。”
楊毅心中一震，不由得注視著展鵬的眼睛，隔了片刻，才問道，“你就那麼確定？”
“我確定。”展鵬鄭重地點點頭，“我直接問他了，我相信他的回答。”
“你直接問他了？”楊毅有些哭笑不得。
“是，我直接問的。”展鵬咧咧嘴，“我們之間不用繞彎子。”
楊毅搖搖頭，面露苦笑。
“你不信？”展鵬眯起眼睛。
“不是我不信，”楊毅遲疑著，繼續說道，“我能感覺到你們很親近，而且還有上學時的底子，但是展哥，人總會變的。”
“可是有些東西，是永遠不會變的，”展鵬盯著楊毅，豎起手指指指腳下，“這樓下住著你同學吧，有一個你還曾暗戀過，你說說，你們彼此間的信任，會變嗎？”
楊毅默不作聲。
“我和東旭，就和你們一樣。”
“但是三個你都不一定——”楊毅笑了笑，沒有把話說完。
“你是說我傻唄，沒有你姐夫精明，你直接說，我扛得住。”展鵬被楊毅的話逗樂了，“是，我是沒東旭精明，但至少我知道一點，他不會騙我。”他抽了口煙，繼續說道，“哎，你們一個個都是人精兒，我傻就傻點兒唄，不和你們爭。今天東旭還怕我和方明把你帶壞了呢，你猜我怎麼說的？”
“怎麼說的？”
“我說你把我賣了，沒準兒我還幫你數錢呢，咋可能把你帶壞嘍。”
楊毅忍俊不住，哈哈大笑，然後擺手否認道，“沒有的事兒，你這是變著法罵我呢，我姐夫才不會信呢。”
展鵬嘿嘿笑了笑。
“展哥，”楊毅的目光中透著真誠，“你知道我為什麼和你一見如故嗎？”
“為什麼？”
“說句不該說的話，別看你成天吊兒郎當，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似的，但其實你挺率真，也挺簡單的，我喜歡這種性格。”
“我就那麼不堪嗎？”展鵬故作痛苦狀。
“真的，我說的都是心裡話，所以我才願意和你交往，和你在一起不累，王可性格就和你差不多。”
驀然聽到王可的名字，兩個人都一愣。楊毅低頭喝了口酒，掩飾著自己的情緒，展鵬則連抽了兩口煙，也喝了酒。
“其實你姐夫對你還不錯，雖說以前沒怎麼聽他念叨過你，但這事兒他跑前跑後的，我都看在眼裡。”展鵬悄然岔開話題，“今天中午他還讓我罩著你呢。”
“罩我？”楊毅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是啊，他怕你鑽牛角尖兒，走不出來，讓我看著你。”
“你不會和他說什麼了吧？”楊毅警覺地問。
“我可什麼都沒說，我向毛主席保證，那是東旭自己想到的。”展鵬舉起手，然後笑著問，“怎麼，是不是覺得我罩不住你啊？”
“罩得住，罩得住，”楊毅連忙點頭，“我巴不得有人罩著我呢。”
展鵬哼笑兩聲，又說道，“不過今天東旭也抱怨你了。”
“抱怨我什麼？”
“說你也不往家裡領個女人，害得老太太天天盯著他和楊穎。”
楊毅起初想笑，但隨即變了神色，用目光詢問著展鵬。
展鵬會意，忙說，“這事兒我也沒說，我答應過你不是？”
楊毅怔了怔，黯然地說，“說不說吧，我現在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別介呀，弄得好像要壯烈似的。”展鵬拿起酒杯，在桌上掂了掂，“來，喝酒。”
楊毅訕訕地笑了笑，和展鵬碰杯，一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展鵬給兩人點了煙，沉吟道，“所以楊毅，我不能讓你去查東旭，這萬一哪天他知道了，往後你們可怎麼處？”
“你就不怕他察覺到你在查他？”
“我怕什麼啊，我們又沒有什麼關係，你們就不一樣了。”展鵬誇張地挑起眉毛，“再說了，那小子就是我把他揍一頓，他也不敢吭一聲啊。”
楊毅心底升起一股暖意，他舉起杯，衝著展鵬說道，“謝了，真心話。”
展鵬喝了一大口酒，用手背擦擦嘴角，接著說道，“其實我也想弄個明白，不過幸好沒東旭什麼事兒，我也就放心了，這樣我再繼續往下查，也就沒什麼顧慮了。”
“嗯。”楊毅點點頭。
“實不相瞞，原來我都想放了這條線。”
“那現在怎麼——”
“你忘了前天晚上我和你說的話了？”展鵬咧了咧嘴，“你那眼神忒那個了，我真是受不了。”
楊毅潸然。
“原來在我心裡，東旭比你重得多，但至少那個時候，”展鵬咬住嘴唇，停頓一下，“你們倆半斤八兩了，我甚至都豁出去要得罪東旭了。”
“啥也不說了，哥，都在酒裡。”楊毅再次端起酒杯。待兩人喝了酒，楊毅含笑看向展鵬，說道，“我終於明白你今天為什麼屁顛兒屁顛兒、迫不及待地找我了。”
“哦？”
“你是要告訴我，我姐夫是清白的。”
“那是必須啊，”展鵬點頭，“別的事兒他是否清白我不清楚，但他和這件事兒無關。”
“但願吧。”楊毅應了一句。
“別但願啊，真的和他無關，你還不信我嗎？”
楊毅笑著點頭，算是首肯。
“你都不知道，吃完中午飯我心裡有多輕鬆。”展鵬用手比劃著，“那麼大一塊石頭落地了。”
“那咱哥倆晚上就敞開喝，都放鬆放鬆。”楊毅笑道。
“但是還有一件事兒。”展鵬看著楊毅。
“什麼啊？”
“我知道你放不下，但是你真的別再碰這案子了，”展鵬一臉嚴肅，“我可是答應過東旭，不能再讓你出什麼亂子，畢竟我穿著這身皮，輕易沒人敢把我怎麼樣，你老人家可是出過一回事兒了。就像那天晚上說的，我去查，成嗎？”
楊毅回望著展鵬，心中起伏，不知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