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找的公證處在魏公村，門面看著挺不起眼，門前的馬路正對著民族大學。想當年，民院東街的那些各民族的小飯館，對於手頭不寬裕的大學生來說，絕對是個神奇的存在。楊毅和大寶的學校離這兒都不算遠，停車的時候，他們不約而同地回憶起魏公村的美好時光。
楊毅又“爭分奪秒”地點了根菸，然後掏出手機給陳平打電話。陳平是公證員，算是楊毅的朋友，不僅臉熟，楊毅還託他辦過幾回事兒，辦事兒挺利索的，還不多事兒，楊毅上午和他電話聯絡過。
一根菸還沒有抽完，陳平就出現在兩人面前。他個子不高，看起來有些萎靡，見楊毅緊著抽菸，不由得笑呵呵地說，“扔了吧，裡邊能抽，別在這兒使勁兒了。”
“我還以為裡邊禁菸呢。”楊毅笑著把香菸掐滅。
“禁菸是禁菸，不過總有例外不是？也不看看誰來了。”說完，陳平打量了大寶一眼，轉身向裡走。
楊毅和大寶跟在陳平的身後，進了院子，穿過大廳，徑直上了二樓，進了樓道盡頭的一個房間。房間不大，只放了兩張辦公桌，桌子上堆滿了卷宗檔案，雜亂不堪。一個年輕的女孩兒正在整理文書，楊毅估計她應該是陳平的助理。
陳平把兩人讓到沙發上，開啟窗戶，然後給兩人遞煙。大寶連忙擺手，表示自己不抽菸，楊毅接過煙，點著了。陳平和楊毅寒暄了幾句各自的工作，問楊毅，“做電子證據保全？”
“是。”楊毅翹著二郎腿，點點頭。
“現在民訴法可還沒修訂呢，電子證據還不算證據。”陳平依舊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
“我知道，但是該做也得做啊。”楊毅笑了笑。
“還別說，現在做這個的還挺多的，尤其是網購糾紛，管它開庭認不認呢，先做了再說。”
“法官也會酌情處理吧。”
“誰知道呢。”陳平露出事不關己的神情，掐滅煙，又問道，“你們主要想做什麼？”
“是這樣，”楊毅指了指身旁的大寶，“我這哥們呢，有個微信好友，在微信上給他發了張照片，我們就想證實一下，那張照片的確是他那個好友發的。”
也許這多少有些出乎陳平的意料，他的眼睛在楊毅和大寶的身上掃了幾個來回，不經意地皺了皺眉，末了還是點點頭，說道，“我明白了。但是我們只能對調取證據的過程進行公證，沒法確定對方當事人。”
“我理解，有這個就行了。”楊毅迎著陳平的視線。
“那行，是楊毅你帶來的，廢話我就不說了。”陳平又把目光轉向大寶，問道，“身份證和原始的手機都帶來了吧？”
“帶著呢。”大寶連忙應道。
“小李，先做個委託手續。”陳平轉頭對女孩兒說。
整個公證過程很繁瑣，整整持續了兩個多小時，除了詢問、截圖、列印，固定證據的全程還都被錄了像。幸虧大寶是學數學出身，對數理邏輯毫不陌生，他感覺整個過程環環相扣，至少在邏輯上挑不出什麼毛病，不過多少洩露了一些隱私，大寶心裡還是有些不爽。
取證完畢，陳平把材料捋了一遍，對楊毅說，“咱們這個得出公證書，費用怎麼地也得交點兒。這樣吧，我就按照最低標準收費吧。”
“謝了啊。”楊毅笑著點頭。
陳平填了繳款單，看著兩人問道，“你們誰去繳費？得去大廳。”
“我去。”楊毅起身走到辦公桌前，接過繳款單。
“正好我帶你過去吧，我也得去趟洗手間。”陳平也站了起來。
在走廊裡，陳平問楊毅，“這裡邊沒你什麼事兒吧？”
“嗨，就是給朋友幫忙。”楊毅輕描淡寫，然後問道，“公證書哪天能出？”
“急嗎？你要是急，後天應該就可以拿。”
“倒也沒那麼急。”
“那這邊好了我給你打電話，你再過來取。”
“行。”楊毅應了一聲。
“那手機你可得讓他儲存好啊。”陳平囑咐道。
“哦了。”楊毅拍拍陳平的肩膀。
陳平沒有送楊毅和大寶下樓，出了大門口，大寶長長地舒了口氣，說道，“真沒想到，公證還要這麼複雜。”
“不然你以為呢？”楊毅笑了，“什麼感覺？”
“挺新奇的，”大寶搖搖頭，“看來法律這行，要幹好，也是需要真本事的。”
“我就當做你這是誇我了。”楊毅在車前停住腳步，轉頭對大寶說，“今天謝謝你了。”
“別光動嘴兒。”大寶撇撇嘴。
“我是那種人嗎？”楊毅委屈地咧了咧嘴，“要不這樣吧，哪天我請你們吃飯，把你家那位也叫上，和你認識這麼久了，還沒見過你們那口子呢。”
“他呀！”大寶臉上露出笑容，隨即點頭道，“也行，不過不用你請了，到我們家裡吃吧，讓你嚐嚐我的手藝。”
“真的啊？”楊毅眨了眨眼。
“這我騙你幹嘛？你不想去？”
“去，去，當然得去。”
“我警告你，我朋友可是內蒙人，酒量可不小啊。”
“你去打聽打聽，”楊毅一臉不屑，“我楊毅可以喝死，但什麼時候被嚇怕過啊？”
“行，我記住了。”大寶忍著笑。
“那就一言為定啊。”
大寶含笑點頭。
“大寶，我一會兒還有事兒，得去北邊，可能就不能送你回去了。”
“沒事兒，我打車就行。”大寶毫不在意。
“對了，剛才陳平也囑咐了，你那手機可一定要儲存好。”
“知道——”大寶拉著長音，“我回去就換手機。”
楊毅點點頭，又說道，“還有，照片這事兒，從現在開始，你就忘了吧。”
大寶嘆了口氣，緊緊盯著楊毅，“那你自己得小心，不管怎麼說，有王可那層關係，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
“有你這句話，我就知足了。”楊毅笑了笑，“你放心吧，我做事兒有分寸。”
“老楊，王可的後事什麼時候能辦啊？”大寶問道。
“可能還得等一等吧，等破了案再說。”楊毅的眼角閃過悵然。
“有什麼我能做的，你一定得說話啊。”
“收到。”楊毅敬了個美式軍禮。
看著大寶鑽進了計程車，楊毅才開啟車門上了自己的車，發動引擎。他把車窗按下條縫兒，點了根菸，然後撥通了劉三兒的電話。“三兒，晚上喝酒啊。”
“操，我現在一見你的名字，就覺得怵得慌。”劉三兒在電話裡嘿嘿地笑著。
“怵你個毛？”楊毅嘴角也咧出笑意，“別廢話，晚上喝不喝？”
“喝，喝。”劉三兒忙說，“是你過來，還是我去找你？”
“你等著，我現在就過去。”楊毅緊緊咬住了自己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