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俊海是個標準的理工男形象，穿著很樸素，戴副眼鏡，不修邊幅。楊毅在一旁打量著他，回想起自己的學生時光，莫名地有些感動。
王偉親熱地摟著趙俊海的肩膀，見有陌生人在場，趙俊海似乎不大適應，忸怩不安。
“你看，你要是晚走兩天，我不就不用來了嗎？”王偉對趙俊海說。
“那你不早說，”趙俊海掙脫開王偉，“不就是影片的事兒嘛，電話還說不清楚，還非得跑一趟？”
王偉看向楊毅。
“是這樣，”楊毅接過話來，“事情我們是知道了，這次過來是要核實幾個細節。”
趙俊海直覺和自己說話的人是個警察，不免有些緊張，下意識地看了看王偉。
“哦，這個是楊哥，哥們兒，沒說的。”王偉忙介紹。
“趙兒，我知道你和王偉是發小，這個——好像發小也不大適合。”楊毅撓了撓頭。
這個動作把大家都逗笑了，趙俊海也輕鬆不少。
“我的意思呢，我們這次過來就是想了解下情況，你不用緊張。”楊毅說道。
“就是，有什麼可緊張的。”王偉掏出煙盒，給大家發煙。
“這兒附近有能住的地方嗎？”楊毅問趙俊海。
“前邊就有個賓館。”趙俊海扭頭衝著前邊揚了揚。
“行，那咱們先住下，這開了一天車也累了，”楊毅看著王偉，“關鍵是咱們得找個地兒把車扔下，不然一會兒怎麼喝酒？”
“還喝酒啊？”王偉笑著問。
“必須喝啊，這不是認識老弟了嘛，怎麼說都是緣分，”楊毅眨眨眼，“再說，青島又不常來，這海鮮得嚐嚐。”
“嗯，這兒的海鮮確實不錯。”趙俊海說。
幾個人上了車，到了賓館，停好車，登記了房間，然後又在附近找了家飯店，要了個小包間。
冰爽的啤酒下肚，三個人徹底放鬆了。趙俊海是學自動化的，畢業實習之後就是畢業設計，楊毅對這些並不陌生，鹹的淡的扯了一大堆。漸漸地，他把話題引向了拍影片的那一天。
趙俊海很信任王偉，連帶著就覺得楊毅也很親切，把當天的經歷毫無保留地講了一遍，連自己那些小心思也沒刻意隱瞞，聽得楊毅和王偉不時露出會心的微笑。
因為暑期要開始畢業實習，這個暑假很短，只有十幾天，趙俊海就帶著家在外地的女朋友回了家。7月16日，是他們返校前的最後一天，吃過晚飯，收拾好東西，趙俊海見天色不錯，就拿出單反相機，攛掇著女友和他去河邊，拍幾張夜景。
那幾天正逢滿月，夜空晴朗，兩個人邊說著情話邊下山走向河岸。穿過公路，剛踏上通往河岸的甬路，趙俊海就注意到了停在前方的那輛車，月光下，一輛轎車橫著停在河岸旁，車的輪廓很清楚，有節奏地上下起伏。
自幼在這兒長大，趙俊海知道很少有人會把車停在那個地方，便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當他意識到轎車起伏的含義，便緊緊攥住了女友的手，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你看那輛車。”
“是啊，那車怎麼動呢？”女友不解地問。
“那是車震。”趙俊海告訴女友。
“車震？”女友起初沒明白，但隨即就清楚了車震的含義，羞澀之後便充滿了好奇，和趙俊海一起躲到路邊的樹後，不停地探頭探腦。
“你看他們多猛。”趙俊海捏了捏女友的手，然後開啟相機，取下鏡頭蓋，調好光圈，對著前方的轎車拍攝起來。
“你幹嘛？”女友問。
“我給老四他們錄下來啊，多刺激啊。”趙俊海壓抑著喘息，老四是他宿舍裡的死黨。
女友笑笑，不再阻攔，反而一邊向遠處張望，一邊催促地問道，“開始錄了嗎？”
“開始了。”趙俊海“噓”了一聲，開始錄影。
只錄了十幾秒，女友就小聲說，“差不多就得了，別一會兒再被人發現了。”
趙俊海覺得女友說的有道理，便收起了相機。兩人從樹叢中岔過去，繞開了那輛車，進入了蘆葦叢。
“你瞧，月亮多圓啊。”趙俊海望著女友，似乎言不由衷。
女友嘴唇動了動，眼睛裡蕩起春波，趙俊海會意，張開嘴吻了過去。原本住在家裡，兩人不敢造次，已經禁慾了十來天，那輛起伏不定的轎車，徹底點燃了兩人的慾火。所謂一不做二不休，他們再沒心思拍照，有樣學樣，在岸邊來了場酣暢淋漓的野戰。
兩人剛要打掃戰場，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忙藏在蘆葦叢裡。直到聽見兩個男人爭吵，他們才意識到剛才在車裡的竟然是兩個男人，不禁面面相覷，繼而覺得格外刺激，手緊緊地攥在一起。
那兩個人吵了幾句，一個人分開蘆葦，下到河裡，另一個人回到汽車那兒，開車離開，引擎的轟鳴聲在夜空分外刺耳。但沒多長時間，那輛車又開回來了，離開的那個人再次回到河邊，和在水裡的人再次爭吵，隨即，那個人罵了幾句，再次開車離開。
趙俊海和女友蹲在暗處，腿都快蹲麻了，趙俊海提議離開，女友擔心離開的那個人再次去而復返，和他們碰個正著，楞拽著趙俊海又蹲了十來分鐘。
之後兩人小心翼翼地離開了蘆葦叢，穿過公路上山回家。第二天，他們就返校了，這個秘密就一直藏在他們心中。直到週末趙俊海回家探望，和小孟在一起喝酒，提及此事。小孟不信有人會在那兒車震，趙俊海才把倒到手機裡的影片播放給小孟看，然後第二天王偉又找到他，複製了影片。
“這個影片除了小孟和王偉，你還給誰看過？”這是楊毅提出的第一個問題。
“家那邊就沒有了，學校裡，我們宿舍的人都看過。”趙俊海答道。
“那除了你偉哥，影片你還發給過誰？”
“那就沒人了，我媳婦不讓我嘚瑟。”趙俊海瞥了瞥王偉。
“那天晚上，除了這段影片，你們還拍了別的嗎？”
“沒拍，哪兒還有心思拍啊？” 趙俊海不好意思地笑笑，“先是顧不上，後來看見他們爭吵，又有點兒害怕，巴不得早點兒到家呢。”
楊毅心中湧出一陣失望。
“除了那兩個人，你們還看見別人了嗎？”楊毅見趙俊海張口要回答，忙制止住，說道，“好好想一想，不急著回答。”
趙俊海皺皺眉，抽了兩口煙，晃晃頭，“應該沒有別人。”
“你確定？”楊毅追問。
“我確定。”
楊毅和王偉對視一眼，又問道，“那兩個男人，你們看清了嗎？”
“就恍惚能看清人影，但是他們長啥樣，看不清。”
“你還記得大致的時間嗎？”
“我們是八點半左右離開家的，回到家的時候，不到九點半。”
“你把當時你們的位置給我畫一下。”
趙俊海看看楊毅，用筷子蘸著啤酒，在桌上畫起來，邊畫邊說，“這是河，這是我們藏著的地方。”
楊毅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這是車，在我們東南大概三十米左右；這是他們最初爭吵的地方，應該在我們西南不到二十米。這是那個人下水的地方，距離我們的直線距離應該十五米左右吧。”
“你看看人家，不愧是學工科的，畫得多清楚。”楊毅向王偉投去讚許的目光，又轉向趙俊海問道，“他們爭吵的內容，你還記得嗎？”
“也沒什麼特別的，還真像小兩口吵架，”趙俊海搖頭笑了笑，看向楊毅，“楊哥，我回家時聽說警察在調查什麼失蹤案，你們找我，是不是就為了那事兒啊？”
“或許吧，”楊毅眨眨眼，“這事兒，你嘴可得緊點兒啊，別傳播了。”
趙俊海點頭答應。
“小孟那邊——”楊毅把頭轉向王偉。
“我都交待過了，”見到楊毅凌厲的目光，王偉咧了咧嘴，摸起手機，“我再給他打個電話，現在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