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想說什麼？”展鵬吃驚地瞪大眼睛，手中的菸頭差點掉了下去。
“沒什麼啊，你怎麼這麼大反應？”楊毅奇怪地看著展鵬，“我是想，既然有人在這兒掛鐵絲，沒準兒什麼時候就會過來活動，或許那天晚上也有人來呢。”
“你說這個啊，應該沒有。”展鵬搖搖頭，鬆了口氣，說道，“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
“我以為你在暗示那天有人看見我們了呢。”展鵬低頭猛地抽了口煙，喃喃道。
“你仔細想想，一點兒異常都沒發現？”楊毅問。
“沒有啊，”展鵬皺皺眉，“我那天特別注意，挺警覺的，畢竟是兩個男的在一起嘛。我們聊天的過程，我一直觀察著周圍呢，我走那兩趟，雖然急，也一個人沒碰上啊。”
“你開車回來，王可是在岸邊？”
“是，他泡在河水裡。”
“當時他光著身子？”
“嗯，”展鵬點點頭，“本來他就沒穿內褲和長褲，T恤也脫在土臺那兒了。”
“你曾經說過，屍體被發現時也是赤裸的，會不會他沒穿上衣服就遇襲了？”
“那倒未必，”展鵬想了想說道，“有一些刑案，兇手在拋屍前會特地扒掉受害人的衣服，就為了不好辨認。”
“但是牛仔褲和T恤都不好脫吧？”
“你忘了他有刀？”
“也是。”楊毅想起了王可的手指，心裡湧出一陣酸楚，他嘆了口氣，雙眉緊鎖，呆呆地望著前方的黑暗。
“我走之前，附近應該沒有人。”展鵬再次說道。
“你真自信，”楊毅嘴角咧出一絲苦笑，說道，“這事兒越來越怪了，大晚上的，誰會特地往這裡邊跑呢？”
展鵬也皺著眉不說話。
“那天除了你們倆，還有別人知道你們要來這兒嗎？”楊毅問。
“怎麼可能？”展鵬搖搖頭，“沒到目的地之前，我都不知道我們究竟會來什麼地方。”
“在咖啡館王可沒和你說嗎？”
“他只是說有個地方，風景特漂亮，需要開車。”展鵬回憶著。
“那倒是像他的性格。”楊毅皺皺眉，“看來真的很可能就是臨時遭遇了，你們除了發現鐵絲那件事兒，還有沒有別的發現？”
“沒有。”展鵬很乾脆地回答。
“你離開隊裡之後，張文峰他們又查到什麼了嗎？”楊毅問。
“我告訴過你，文峰根本就不和我談這案子，那話可不是蒙你。”展鵬苦笑。
“那小子可夠絕的。”楊毅搖搖頭。
“也不知道他咋想的，老覺得咱倆穿一條褲子。”
“哎，不提他了。”楊毅心下惘然。
“可能他們最近在盯邱宗輝，心思都放在那邊了，不過那個已經破案了，他們該琢磨這兒了。論起破案，文峰的能力至少不比咱倆差，有時候那傢伙直覺特別準。”
“但願吧，”楊毅抻了個懶腰，說道，“其實這兒的環境應該不算複雜吧？”
“是挺簡單的，公路對面有個小賣部，半山腰有個村子，附近只有這麼多。再上去不遠，就是高速的收費站，再往裡走，就是景區了。”
“所以重點的調查物件，就應該是小賣部、村子和收費站。”
“楊毅，你能想到的，我們早就想到了。”展鵬輕輕笑了笑，“但這個地方，最大的不利之處就在於，晚上基本見不到人，很難尋找到目擊者，看文峰他們後來會有什麼進展吧。”
“好像也只能如此了，”楊毅咧了咧嘴，“這種事兒，一隊人比一個人強多了，我還真不好使什麼勁兒。”
兩人陷入了沉默，只有香菸的火星在黑暗中閃著光亮。
“展哥，”楊毅悄然變了稱呼，“剛才這些，你沒騙我吧？”
展鵬望著楊毅的側影，心中暗暗嘆了口氣，知道兩個人的關係再也回不到從前了，他吞嚥了兩口唾液說道，“楊毅，也許有些事兒我不會告訴你，但咱倆認識這麼久，凡是我說出口的，沒有一句假話。”
“那就好。”楊毅長長地籲出一口氣。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盯上我的？”展鵬遲疑著問道。
“就是上回，我去咖啡館找你，你出現場那次。”
“為什麼？”展鵬淡淡地問。
楊毅猶豫一下，摸出手機，調出王可拍的那張照片，遞給展鵬。
展鵬看到照片，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可明確表示，他喜歡照片裡的男人，不僅喜歡，還給他口交過。”
展鵬用雙手捂住臉，說不出話。良久，他才喃喃道，“也難怪，那照片雖然是背影，但一看就是我。”
“那是因為你對自己熟悉，然而我卻不確定，我只是從照片拍攝的角度開始懷疑，我只能慢慢查證，但是你看的那本書出賣了你。”
“《三體》？”展鵬愕然。
“是《三體》，我回家時，發現那本書讀到一半，就倒扣在床頭。當時我就感到奇怪，因為王可特別排斥科幻小說，但後來聯想到這張照片，我就想通了，王可知道你喜歡《三體》，應該是在找搭訕的話題。”
“還有這事兒？”展鵬不可置信地問了一句，然後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真是天網恢恢啊。”他的心中湧出淡淡的惆悵與哀傷，看向楊毅問道，“照這麼說，你一直在和我演戲？”
楊毅愣了愣神，望著前方的黑夜，悵然答道，“有一部分是吧。我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但是我收不住手，不得不查下去。”
“我又何嘗不是在演戲啊，”展鵬苦笑，“自從知道你和王可的關係，我就沒有一天好過過，想躲個清淨吧，你甩都甩不掉。好在《三體》我終於看完了，我也向你坦白了。這就是命，你看著辦吧。”
“你以為我好受啊？我——”楊毅轉過頭，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問道，“你不會以為我手裡沒什麼證據，今天就直接來質問你吧？”
“你能有什麼證據啊？”展鵬搖搖頭，“主要是你選對了地方，你帶著我一來這兒，我就知道我躲不掉了，我想起了王可，想起了和你在一起的那些煎熬，乾脆承認了事，心裡也落個解脫。”
“你還是不瞭解我。”楊毅咧了咧嘴，再次摸出手機，調出一段影片，遞給展鵬。“你慢慢看。”
那是前一天下午王偉給楊毅的影片，記錄的是車震的片段。
剛看了一眼，展鵬就悚然失色，他耐著性子看下去，越看越心驚。影片只有短短的十幾秒，是在遠處拍的，拉了光圈，雖然有些模糊，但車型很完整。展鵬一連看了兩遍，側頭瞪著楊毅，厲聲問道，“這是誰拍的？”
“誰拍的，還有什麼分別嗎，記錄的不都是你們享受的過程？”楊毅酸酸地說。
“你腦袋被驢踢了？”展鵬一臉怒色，“他能拍到我們，沒準兒就能拍到後邊的事兒，就算沒拍到，沒準兒也能看見些什麼。”
“我操！”楊毅狠狠地拍打著自己的腦門，心中懊悔萬分，“這一宿，我光顧著琢磨怎麼衝著你使勁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