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輕車熟路,和前臺打了招呼,直接去了展鵬的辦公室。站在門口,他靜靜地喘了幾口氣,然後抬手敲門。

“進來。”展鵬的聲音從裡邊傳出。

楊毅咬了咬嘴唇,按下把手。門開了,展鵬正坐在辦公桌後面操作著電腦。

“什麼——”展鵬抬起頭,見站在門口的居然是楊毅,嘴邊的話就憋了回去。

楊毅進了屋,反手把門帶上,向前幾步。

“你怎麼來了?”展鵬終於緩過神來。

“哥,我找你有事兒。”楊毅一臉嚴肅。

“有什麼事兒啊,”展鵬斜睨著楊毅,咧嘴笑了,“咱倆不是昨天中午剛喝的酒嗎?”

楊毅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你自己坐啊,”展鵬衝著對面的沙發努努嘴,揶揄道,“跑這兒立規矩來了?”

楊毅看了看展鵬,俯身從桌子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支菸,拿起火機點燃。

“怎麼了,眼睛這麼紅,昨晚沒睡好?”展鵬也點了根菸。

“我一宿沒睡。”楊毅吐出一口濃煙。

“發生什麼了?”展鵬邊說邊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到楊毅身旁,推著他的肩膀說道,“來,有什麼慢慢說,先坐下。”

楊毅被展鵬按到沙發上,展鵬挨著他也坐下了,側過身打量著楊毅,“說吧,到底什麼事兒。”

“你這會兒不忙吧?”楊毅問。

“忙不忙能怎麼的,你來都來了。”展鵬苦笑。

“那你跟我出去一趟吧。”

“出去?去哪兒啊?”展鵬皺了皺眉。

“到地兒你就知道了。”楊毅木然地說。

展鵬嘴角叼著煙,瞥了瞥楊毅,緩緩點頭。“行,咱先把煙抽完吧。”

楊毅緊繃著的臉鬆弛下來。

“要不要喝點兒水?”

楊毅抿了抿嘴唇,搖搖頭。

十分鐘後,楊毅已經駕車行駛在三環路上。展鵬慵懶地窩在副駕裡,用眼睛偷偷地瞄著楊毅,見楊毅神情肅然,也就斷了開口的打算。秋日午後的陽光透過車窗,斜斜地照射進車裡,車廂裡瀰漫著曖昧的溫暖。

路上的車不多,楊毅開得飛快,展鵬幾次想提醒,想了想終究作罷。汽車在六里橋盤橋上了出城的高速,展鵬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和我一起陪陪王可吧。”楊毅淡淡地說。

展鵬倏地變了臉色,但隨即咧了咧嘴,問道,“今天又是什麼紀念日啊?”

“沒有紀念日,”楊毅嘆了口氣,“我就是想他了。”

車裡的氛圍瞬間變得沉悶,展鵬暗自嘆息,按下車窗,點了根菸。想了想,他把點燃的煙遞給楊毅,自己又點了一根。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展鵬扭頭看著窗外路旁的風景,神情恍惚,昏昏欲睡。

終於,汽車在蘆葦蕩旁停了下來。

楊毅解開安全帶,目視前方,輕聲說,“下車吧。”然後開啟車門下了車。

展鵬望著楊毅的背影,心中惴惴不安,嘆了口氣也下了車,跟著楊毅向蘆葦叢中走去。周圍一片靜寂,沙地上只傳來兩個人的腳步聲。

在一個土臺旁,楊毅停住腳步,坐了上去,然後從口袋裡摸出煙盒,抽出煙遞給展鵬。“我們倆每次來,都會坐在這兒看蘆葦。”楊毅喃喃說道,然後自己也叼了根菸。

展鵬給兩人點著煙,坐到楊毅身邊。

“哥,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楊毅吐了口煙,望著前邊的蘆葦。

“嗯。”展鵬的聲音像是被擠出來的一樣。

“有個少年,在蘆葦蕩長大,自幼他就很孤獨。”楊毅平靜地講述起來。

展鵬下意識地皺皺眉,靜靜地聆聽。楊毅講王可的成長,講他的孤獨,講他對外面世界的嚮往,講他逃離蘆葦蕩的衝動。楊毅自己都覺得奇怪,那些平時王可零星講給他的經歷,居然歷歷在目,被他毫無違和地串聯起來,沒有絲毫的停滯,就彷彿他一直在王可身邊,陪著他一起長大一樣。

“後來,他考上了大學,再後來,他來到了北京,少年,終於變成了青年。”楊毅的嘴角漾出一絲欣慰的微笑,“那個時候的他,單純地就像一張白紙,他沒有過任何感情經歷,甚至都沒有過春心萌動,他只是隱隱地覺得,自己似乎與別人不一樣,不喜歡女生。”

展鵬默默地抽著煙,心裡湧出一股他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情愫。

“他在健身房找到了工作,做健身教練,在北京立住了腳。他漸漸地發現,對那些健身男人的身體,他越來越著迷。那時候,網路已經很普及了,晚上閒來無事,他經常上網,終於確認了自己是喜歡男人的人。

“他貪婪地在網上衝浪,尋找那些有關男人情感的文章。有一篇小說,深深地打動了他,讓他知道了男人間也有純真的愛情。那個作者建立了一個讀者群,他加入了,但幾乎總是潛水,在那個群裡,他了解到更多相關的東西,也結識了一個好友,那是他唯一的這方面的朋友。

“兩人見了面,延續了朋友的關係。他們偶爾會在一起活動,吃吃飯,看個電影什麼的。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們去了夜店,他驀然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冥冥之中,他就像受到感召一樣,認定了那個人就是他此生的歸宿。壓抑了二十多年的情感終於爆發了,大庭廣眾之下,他衝到男人身旁,一把拽住男人的胳膊,大喊一聲,‘我喜歡你’。”

楊毅似乎沉浸在回憶的幸福中,嘴角再次蕩起微笑。“被他拽住的男人一臉懵逼,但他眼中燃燒的熱情感染了他,在眾人的鬨笑聲中,他們終於幸福地牽手了。兩人開始交往,他們都是第一次談戀愛,彼此都很緊張,但也在慢慢磨合。他們沒有驚心動魄的愛情,但都享受那份恬靜和溫馨。

“一年後,兩人同居了,有了一個共同的家,他們就像結婚多年的夫妻,沉湎於平淡的生活,互相守護。他們知道自己的生活見不得光,小心地躲避著周圍的世界,就這樣,兩人又幸福地過了五年。

“他們曾以為,兩人就會這樣共同渡過餘生。但他們從沒有意識到,在當今的社會,男人間的感情很脆弱,在任何的風浪面前,似乎都不堪一擊。在今年夏天,他的愛人出了些變故,在他的眼前無預警地消失了。他焦急萬分,四處打探愛人的訊息,但始終音信皆無。在最初的焦慮、震驚、失落之後,那個傻子竟然懷疑他的愛人拋棄了他,不禁悲痛欲絕,終日消沉。最後,痛定思痛,他決定離開那個男人,離開他曾經的生活,找一個地方,獨自療傷。

“恰好那個時候,他一個同學讓他幫著聯絡工作,他到了另一家健身房找朋友。和朋友告別後,他感到內急,就進了走廊深處的廁所。一推開門,他見到了一個靠著窗臺抽菸的男人,那一瞬間,他驚呆了。”楊毅抿抿嘴唇,側過身,定定地望著展鵬,繼續說道,“在那個男人的身上,他見到了失蹤的愛人的影子,恍惚中,他覺得那就是失蹤多日的愛人,但隨即又清醒地意識到他只不過是另一個陌生人。在那一刻,當年和愛人相識的衝動再次爆發,他精蟲上腦,勾引了那個男人。”

展鵬喉結聳動著,心潮澎湃,轉過頭,避開楊毅的目光。

“他口活兒的功力還是不錯的,”楊毅自嘲地笑了笑,把視線又移回蘆葦叢。“幸運的是,男人接受了他的挑逗,這令他欣喜萬分。兩人匆匆作別,甚至彼此都不清楚對方的姓名和聯絡方式,就像兩個路人。但他對那個男人念念不忘,似乎覺得那個男人給了他重新生活的勇氣,他知道,男人可能經常去樓下的咖啡館,沒準兒可以鴛夢重溫。大約一週後,他又去了那家咖啡館,還是幸運,他碰到了那個男人,兩人談了很久,似乎彼此欣賞。”

楊毅嘆了口氣,伸手指著眼前的蘆葦,說道,“離開家鄉後,他經常懷念家鄉的蘆葦,在北京就找了這個地方,凡是生活中對他重要的時刻,他總會來到這兒。那一天,他帶著那個男人也過來了,他要徹底地和過去告別,開始新的人生。”楊毅的視線移向若隱若現的汽車,笑著說,“他們把車大概也停在了那個位置,在車裡,他們的關係進一步深化,他臨時買的安全套也終於派上了用場。”

“楊毅你別再說了,”展鵬垂著頭,把菸蒂扔到腳下,狠狠地踩滅,眼中現出一絲悲涼。“你要找的那個人,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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