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展鵬的話,楊毅並沒表現出特別的激動,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是沒有料到,展鵬竟會如此輕易地承認了,事先設計好的一些手段沒能用上,心裡或多或少地有些失落。

他轉過身,仔細地打量著展鵬,展鵬一臉落寞,呆呆地望著眼前的蘆葦。真相大白,楊毅的心裡絲毫沒有輕鬆的感覺,反而隱隱地痛。他抽出一根菸,碰了碰展鵬的胳膊,展鵬回頭看了他一眼,接過煙,迅速逃避開他的眼神,摸出火機把煙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長長地吐了出去。

楊毅自己也點了煙,也望向蘆葦叢。日暮時分,蘆葦隨著微風輕輕搖擺,被遠方的太陽撒上了一層金色。偶爾,有不知名的鳥兒在前方飛過,留下一兩聲清脆的鳥鳴,倏地消失不見。兩個人默默地抽著煙,似乎都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沉默良久,楊毅長吁一口氣,終於開口問道,“哥,那個人真的是你?”

“還管我叫哥啊?”一絲苦笑在展鵬的嘴角略過,“那個人的確是我,那天我和王可確實來了,就坐在這兒,談啊,談啊,你給我講的那些他成長的故事,差不多他也和我說了個大概,我也知道他和前任剛剛分手,只不過他沒有講具體的原因,我也沒問。”展鵬頓了頓,“然後我們又回到車上——”

楊毅扭頭瞥了瞥展鵬,眼中現出異樣的神情。

展鵬低垂著頭,兀自沉浸在回憶中,“你說的一切,我們都做了,但是,”展鵬抽完最後一口煙,再次把菸蒂扔到腳下踩滅,“但是,我真不清楚他是怎麼死的。”

“你不清楚?”楊毅皺了皺眉。

“我不清楚。”展鵬緩緩搖頭。

“不清楚是什麼意思?”楊毅的心中湧出一絲慌亂。

展鵬點了根菸,抽了一口,轉過頭望向楊毅的眼睛。“楊毅,我沒臉和你說這些日子我是怎麼過來的,也從來沒敢奢望過會得到你的原諒,我下邊的話都是基於事實的描述,我想,你這些天苦苦追索,不也是想獲悉真相嗎?”

楊毅漠然點頭。

“而且,既然咱們倆都說到這兒了,有一些細節,我必須告訴你,我覺得那些細節對於你、對於王可都挺重要的。”

“細節?”楊毅望著展鵬,雙眉微蹙。

“嗯。”展鵬點點頭,接著說道,“我今天聽了你說的,才弄清楚王可為什麼會找上我,也許他真的把我當成你了,我也總算明白了,為什麼他最後會那樣。”

“最後?最後怎麼了?”

“哎,”展鵬長嘆一聲,“他把我趕走了。”展鵬抽了口煙,懊惱地說,“我要是知道,後來他出事兒,打死也得把他拉回去啊。”

“到底怎麼回事啊?”情急之下,楊毅大聲問道。

“你講的經過都對。”展鵬沉吟片刻,繼續說道,“那天王可在咖啡館碰到了我,我們聊得很開心,不瞞你,大半的時間都在聊《三體》。後來他堅持要帶我去個地方,說那兒的風景特別漂亮,我正好也沒別的事兒,再加上對他的感覺也不錯,就答應了他。我這個人謹慎慣了,不願意被別人看到我們一起離開,就和他約好過了路口碰頭,畢竟我經常去那個咖啡館,和很多人都混了個臉熟。”

“倒真是你的風格。”楊毅瞥了瞥展鵬,揶揄道。

“嗨,說實話,我也沒想到他出去買了那個,我當時也沒那個想法。”展鵬小心地看了一眼楊毅,“然後我們就開車來這兒了,的確,車大概就停在那個位置,他帶我走到這兒,也是坐在這個土臺上,開始講他的過去,我才知道這片蘆葦對於他的意義。我心裡挺感動的,覺得至少他很信任我,能對我敞開心扉。之後天黑了,我們倆回到車上,一切都水到渠成地發生了。”

楊毅緊緊咬住了嘴唇。

“我看見他從口袋裡摸出套套,心裡還猶豫了,暗忖他不會是那麼輕浮的人吧,那東西哪有隨身攜帶的,但是他的目光是決然的,我以為他或許是真的喜歡我,或許是如他所說,想和過去告別吧。”展鵬抽了口煙,轉頭盯向楊毅,問道,“我說這些,你能承受吧?”

“人都沒了,還有什麼是不能承受的?”楊毅嘆了口氣,“你說吧,越細越好,我想知道。”

“其實重點也是在下邊。”展鵬咧了咧嘴,“我們倆做完了,他還摟著我的脖子,趴在我身上,我本想和他再溫存一會兒,哪知道他在我耳邊嘟囔了一句‘我錯了’。我沒聽清,問他在說什麼,他撒開手,定定地看著我,喃喃道,‘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然後他抱起衣服,開啟車門下了車,光著身子就往這邊跑。我在後邊追他,一直到這兒才追上他,只見他把衣服扔在一邊,雙手捶打著土臺,懊悔地喊著,‘我錯了!我錯了!’”

楊毅莫名地心酸,眼角溼潤了。

“我怕他傷到自己,連忙拽他的胳膊,可他居然讓我滾,說是我毀了他。我火氣一下就上來了,明明是他勾引我,事兒做完了還跟我矯情,簡直不可理喻。我把他放開,後退了幾步,冷冷地看著他,也許是他發洩完了,終於不再鬧,我暗暗鬆了口氣,可誰知道,他不僅沒有把內褲和褲子穿上,反而把T恤也脫了下來,然後就往蘆葦叢裡走。”

楊毅吸了吸鼻子。

“我擔心他出事兒,攔著他,但是他一把甩開我的手,衝我嚷著,說他要去河裡清洗自己,說怎麼洗都回不到過去了,但還是要洗。我只能跟著他,但是他還是讓我滾。我一氣之下,轉身就走,開啟車門就往公路上開,但還沒開到公路,我的心就軟了,然後我又開了回去。”

“你又回來了?”楊毅似乎只是在確認。

“是,我回來了。”展鵬訕訕地搖搖頭,“畢竟我們倆有那層關係,我又不是無情的人。”

“你可真有情啊。”楊毅盯著展鵬,嘴角牽出一絲冷笑。

展鵬顧不上楊毅的嘲諷,繼續回憶。“我穿過蘆葦叢,看見王可正泡在岸邊,用力地搓洗著自己。見到我,他又激動起來,大聲質問我為什麼回去。我對他說,沒有車他怎麼回市裡,他說不用我管,他不想再看到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我。”

“然後呢?”楊毅冷冷地問。

“我真不知道是刺痛了他哪根神經,一共沒過多長時間,前後竟如此判若兩人。”展鵬嘆息著,“我被他的態度和言語激怒了,這一次徹底走了,一口氣開回了市內。我當時在氣頭上,也沒想那麼多,琢磨就衝著他口袋裡隨時裝著套套,沒準兒也是個不靠譜的人。反正大家誰都不認識誰,無非就是玩了一回,他不想再見我,我還不想再見到他呢。”

“玩兒了一回?”楊毅苦笑,“你經常和陌生人這麼玩兒?”

“沒有,絕對沒有,他是唯一的一個。”展鵬臉憋得通紅。

楊毅嘆了口氣,沉默片刻,問道,“這就是你所說的細節?”

“嗯,我當時真想不通他為什麼會那樣。不怕你笑話,回去的路上我還琢磨過,是不是我能力不夠,沒讓他獲得滿足。”展鵬撇了撇嘴,“後來我認識了你,瞭解你們的過往,看見了你的失魂落魄,才知道你們的感情有多深,我也才明白他為什麼會是那種表現了。”

“為什麼?”楊毅似乎聽懂了,但還是想讓展鵬說出來。

“我覺得他心裡還有你,或許在某個時刻反過味兒來,意識到他那樣做是對不起你。”展鵬望著楊毅,潸然說道,“楊毅,老哥對不住你,直到今天之前,就算是我意識到了,但這些話我也不敢和你說。”

楊毅回望著展鵬,無所謂地搖了搖頭,說道,“哥,我再叫你一聲哥吧。王可有一句話算是說對了,你的確毀了他,不僅如此,你把我也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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