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會心一笑,繼續喝酒。

透過淡藍色的煙霧,楊毅的目光在展鵬的臉上逡巡,對面的這個男人,堅毅的面孔背後,隱藏著一絲落寞與疲憊。

“哥,說實話,後悔沒後悔?”楊毅小聲問。

“操,怎麼誰都問我這個問題啊?”展鵬咧嘴苦笑,“你們就都不希望我好?”

“我可沒有啊。”楊毅忙否認。

“你小子,”展鵬盯著楊毅,搖搖頭,抽了口煙,“怎麼說呢,這些天我才有功夫好好想想。人啊,都有習慣的惰性,不碰到點兒什麼變化,這思維都禁錮了。”

楊毅望著展鵬,靜待下文。

“楊毅,你也知道,自從大學畢業,我就幹刑警,這一干就是十多年。這十幾年,我工作、結婚、生子,但重心還是在工作上,這一方面是興趣,另一方面就是覺得男人還得幹一番事業,要以事業為重。”

“大家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嘛。”

“那不一樣。”展鵬喟然,“假如你是一個人,沒有家庭,這麼做無可厚非。但有了家庭,那就是另一回事兒了。我最近才想明白,我一直就沒長大,就是個孩子,我潛意識裡一直拿著那些冠冕堂皇的藉口,來逃避我應該盡的責任。”

“哪兒有那麼嚴重啊?”楊毅不以為然。

“你沒成家,可能理解不了。”展鵬吐出一口煙。

誰說我沒成家?楊毅暗忖,但沒開口。

“不說別的,就說我兒子,一晃兒都這麼大了,除了帶他去看球,我還陪過他幾回?哪一天不是我回家,他都睡了?早晨起來又像打仗似的,他上學,我上班。”

這倒應該是實情,楊毅想。

“照你嫂子的脾氣,肯定得把兒子送出國,這一出去,沒準兒就回不來了。你說這幾年我再不多陪陪他,將來哪兒還有機會?人這一輩子,還圖啥啊?”

楊毅默默點頭。

“還有你嫂子,這些年家裡家外忙活,可是家呢,對我來說就和旅館差不多,還不用付房費。”展鵬自嘲地咧了咧嘴,“那天東旭說我有錢,那話說得沒錯兒,從結婚那天起,你嫂子就沒要過我的工資,人家一直掙的就比我多,我可不是比東旭他們都富裕?”

楊毅也跟著咧嘴笑了,展鵬講的的確很實在。

“這過日子啊,不能一頭兒熱,這女人也需要陪伴不是?”展鵬嘆了口氣,“幸虧我們結婚就有孩子了,你嫂子弄孩子,心思不在我這兒,還好點兒。但你想想,她一個人忙活的時候,我又在做什麼?除了可有可無的加班,就是和狐朋狗友胡吃海喝,我這心裡愧得慌啊。”

“難得有這覺悟啊。”楊毅揶揄道。

“實不相瞞,我原來沒這覺悟,就是最近這一段想明白了,”展鵬苦笑,“人心都是肉長的,你說我心裡對你嫂子能不覺得虧欠嗎?這人吧,也是賤,一旦覺得虧欠什麼,就總想彌補,就越發地想對她好。其實辭職的事兒,是我自己想通了,我拿你嫂子做藉口,是你哥我還要臉兒,這些話我和別人說不出口。”

“我看你和我說這些,也沒什麼障礙啊?”

“你是別人嗎?”展鵬眯了眯眼,端起酒瓶,“你不是我弟嘛。”

楊毅心裡怪怪的,有些許感動,但又覺得被抽離了什麼,他努力擠出笑容,陪著展鵬喝了口酒,說道,“弄這麼半天,原來不是嫂子逼你啊?”

“她怎麼會逼我?”展鵬惋惜地嘆了口氣,“張靜挺精明的一個人,可惜就是心底還有一小塊兒少女情懷,就是你姐夫說的英雄情結。我這個一無是處的刑警,在她心中,始終都是挺高大上的,她那個人忒要強,平時根本不管我的事兒,可她越是不管,我就越心虛。”

“哥,咱可不帶妄自菲薄的啊,”楊毅白了展鵬一眼,“你都一無是處了,那我算什麼,還成天往你身邊湊合?”

展鵬斜睨著楊毅,嘴角動了動,“往好了說,咱就是一丘之貉。”

“好一個一丘之貉,”楊毅啞然失笑,端起酒瓶在桌上磕了磕,“就為這個詞兒,咱哥倆得幹了。”

兩個人過了電,仰起頭,彼此注視著對方的眼睛,把瓶中剩下的酒都幹掉了。楊毅抹抹嘴角,又開啟兩瓶酒,遞給展鵬一瓶。

展鵬接過酒瓶,放在桌上,卻依舊盯著楊毅,不疾不徐地說道,“楊毅,我今天可是把所有的底兒都露給你了,你可不許欺負我啊。”

“我幹嘛要——”楊毅眼中閃著光,“你比我狡猾多了,你是今天才和我說,但在你面前,我可早就底兒掉了,一乾二淨的。”

展鵬輕輕笑了笑,卻又嘆息著說道,“我有種直覺,咱倆犯衝,你鬼頭精靈的,就像我命中的冤家,早晚有一天,我得栽在你手裡。”

“那你活該倒黴,”楊毅心中惴惴不安,臉上卻笑得很燦爛,“誰讓你是我哥呢,你比我大,就得讓著我,該栽就得栽。”

“敢情是我上趕著,自找的是吧?”展鵬皺了皺眉,搵怒。

“管那麼多幹嘛?”楊毅磕著酒瓶,“咱哥倆開心,比什麼不強?”

展鵬瞪了瞪楊毅,還是和他碰了瓶。

“哥,你找這個地兒,風景真好。”楊毅扭頭看向天邊最後一抹餘暉。

展鵬也看向天邊的方向,嘆了口氣說道,“好是好,但天兒就快涼了,這露臺該沒人坐了。”

“那我們就該抓緊多來幾次啊,”楊毅轉回頭,望著展鵬,“咱們一週來一次如何?”

“別別別,”展鵬連忙拒絕,“你可別這麼安排。”

“為啥不能啊?”楊毅滿心不解。

展鵬看著楊毅,訕訕地笑了笑,說,“這弄得像約會似的,你讓我和張靜怎麼說啊?”

“那有什麼不能說的,你就實話實說唄。”

“你傻啊?剛才電話裡也這麼問。”展鵬皺了皺眉,“在外人看來,咱倆這種交往正常嗎?”

聽到展鵬的話,楊毅不禁目瞪口呆。

“是,我心裡清楚,你還陷在王可的事兒裡,找我,一個是案子的事兒,一個是心裡難受,跟別人又說不出口。”

楊毅虎著臉不說話。

“可是我清楚,別人不清楚啊,”展鵬苦笑,“別說張靜了,就是東旭知道咱倆這樣,沒準兒都得覺得咱倆有什麼事兒,你還讓我和她實話實說?你不怕她把你查得底兒掉?”

楊毅聽著彆扭,偏又無法反駁。

“哎,我怎麼這麼悲催啊,幹嘛要知道你的秘密啊,”展鵬裝作痛心疾首,“這知道了吧,不管你,還不是一個當哥的樣;可這一管吧,替你保守秘密不說,我還脫不了身了,我才真正地是有口難言,誰知道我的苦啊?”

“你不是哥嗎?”楊毅狡黠地眨眨眼,“你都說了要栽在我手裡,那咱就願說服栽。”

“粘包賴啊?”展鵬差點兒被氣笑了。

“嗯,就是粘包懶。”楊毅忍著笑,“你也知道我心裡難受,反正你得至少一週見我一面,幫我排解排解。”

展鵬就像從來不認識對面的人,歪著頭打量著楊毅。

“你說不讓去你辦公室,那咱就在這兒。”楊毅自顧自地說。

“不行。”展鵬搖頭。

“不然就去我家。”

“那更不能去了。”展鵬瞪起眼睛。

“為啥?”楊毅好奇地問。

“我怕你扒我褲子,”展鵬眯了眯眼,“你知道我拿你沒什麼辦法,真要胡鬧起來,我可弄不住你。我這個人又沒什麼定力,萬一犯什麼——”

“美得你。”還沒等展鵬說完,楊毅就把手中的菸頭扔了過去,展鵬笑著頭一歪,躲開了,然後迴轉頭,見菸頭落到地板上,心裡的石頭才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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