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傍晚,微風習習,落日在天邊灑下最後一抹餘暉。
在一家燒烤店的樓頂露臺,展鵬和楊毅相對而坐,視線不約而同地移向天邊的晚霞。燒烤店緊鄰護城河,鬧中取靜,視野開闊,真是一個對飲的好地方。
“這秋天的北京,該算是最好的季節吧?”展鵬吐出一口煙。
“好像都這麼說,”楊毅笑笑,揶揄道,“你這老總才當上沒幾天,就開始考慮季節的事兒了,看來進入角色挺迅速嘛。”
展鵬扭頭瞥了一眼楊毅,冷哼一聲,沒說話。
“是不是這樣的季節,你們挺忙的?”楊毅問。
“據說除了幾個長假期,就屬這時候忙了。”展鵬收回目光,端起酒杯,衝著楊毅揚揚頭,示意他也喝酒。
楊毅將杯子在桌子上敲了敲,喝下一大口啤酒。“怎麼樣,還習慣嗎?”
“有什麼習慣不習慣的,我才剛開始熟悉業務,幹起來再看吧。”展鵬有點兒意興闌珊。
“你肯定沒問題,相信我。”
“你就那麼篤定?”展鵬被楊毅的神情逗笑了,“不瞞你說,幹活咱不怕,我最怵的就是管人,畢竟幾十號人呢。”
“這點咱倆倒是挺像的,都是不愛操心的命。”楊毅感慨著,“想當初鄭川拉著我合夥,我就表態,幹活可以,管理堅決不碰。”
“咱倆可不一樣,”展鵬斜睨著楊毅,搖搖頭,“你小子比我命好多了,到哪兒都有人罩著。這心啊,我是不想操,也得操啊。”
“看你說的,我不就是趕上一些好大哥嘛,”楊毅眯眯眼,“比如你。”
“你少來,憑什麼我就不能趕上些好大哥啊?”展鵬撇撇嘴。
“你也用不著啊?”楊毅咧了咧嘴,“就拿這公司的事兒來說吧,我看嫂子打的底兒挺好的,估計也不用你太費心。”
“這倒是。”展鵬點點頭,“張靜沒啥別的優點,但是想幹的事兒肯定能幹明白。”
“是啊,挺厲害的一個女人。”
“可惜就是太厲害了。”展鵬苦笑。
“一聽你這語氣,就是平時受壓迫慣了,”楊毅戲謔道,“你接了這攤子,嫂子還管事兒嗎?”
“她要是管,我就不幹了,”展鵬立起眼睛,“我最受不了那些和老婆在一起做事兒的人,啊,天天晚上在一起還不夠啊?要是白天還膩在一起,那還給人留活路不?”
“苦大仇深啊。”楊毅笑得前仰後合,“看來,我還真得時常過來陪陪你,給你解解悶。”
“你那是解悶?”展鵬瞪了楊毅一眼,說道,“我有時真的挺奇怪的,你身上那股機靈勁兒,隨誰呢?給你根杆,就順著爬。”
“你說我順杆爬唄?”楊毅眨眨眼,“反正嫂子可說了,讓我有時間多過來呢。”
展鵬打量著楊毅,雙眉微蹙,說道,“你是覺得自己折騰我不夠,非得加把尚方寶劍是吧?”
“我是嫂子認證的學弟啊,你和我在一起她放心。”楊毅用手托腮,做出思考的模樣,“我想想嫂子怎麼說的啊,哦,對了,總比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強,知根知底嘛。”
“她要是對你知根知底,還敢讓我請你喝這頓酒?”展鵬哭笑不得。
“反正你不會說嘛。”楊毅看著展鵬,小聲嘀咕了一句。
“楊毅,”展鵬嘆了口氣,說道,“張靜可不是一般戰士,你將來可別怪我事先沒提醒你,在她面前,你最好別耍小聰明,更別玩火,否則,你,還有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哪兒有那麼嚴重?我能玩什麼火?”楊毅望著展鵬,“你還不瞭解我?”
展鵬盯著楊毅看了看,笑道,“我瞭解你嗎?”
“暈,咱倆玩繞口令呢?”楊毅搖頭苦笑,端起酒杯,“來,喝酒,還是喝酒簡單。”
兩個杯子撞在一起。
“楊毅,”展鵬甩過去一根菸,“往後公司這地兒,你能少來還是少來吧。”
“為啥?”楊毅有些詫異。
“我也不清楚,就是感覺不大好。”展鵬搖搖頭,“你都不知道,剛才一拉門看見你,我都有點兒懵圈了。”
“至於嘛,還懵圈?”楊毅輕笑。
展鵬瞥了瞥楊毅,沒說話。
楊毅低頭在桌面上把玩著展鵬甩給他的那根菸,沉吟片刻,說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想讓嫂子見到我吧?”
展鵬沉默不語,權當預設。
“哎,看來我這個學姐算是白認了。”楊毅自嘲地笑笑,然後嘆了口氣,說道,“哥,我今天也沒料到會見到嫂子,我根本就沒想那麼多,就琢磨著過來給你賀個喜。”
展鵬端起酒杯,在桌子上磕了磕,然後喝了一口,楊毅也喝掉一大口,終於把手裡的煙點著,抽了一口。“哥,其實我挺後悔來這一趟的。”
展鵬抬起頭,用目光詢問著原因。
“我這一見嫂子吧,不知道怎麼著,心裡就有負疚感了。”
“淨扯淡,幹嘛要有負疚感啊?”
“你覺得呢?”楊毅望著展鵬,緩緩地說。
展鵬低頭避開楊毅的視線,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沉默良久才說道,“離負疚感還是遠點兒吧,那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一旦沾上了,那滋味可不好受。人活這一輩子,最好還是別把事兒弄得太複雜,要是心裡邊沒什麼亂心思,可能也就不會有什麼負疚感了。”
楊毅琢磨著展鵬的話,苦笑不已,他端起酒杯,示意展鵬喝酒,咧了咧嘴說道,“人啊,有時候真是身不由已啊。”
展鵬輕輕一笑,喝了口酒。
“哥,你說如果喜歡一個人,要不要說出口?”楊毅放下酒杯,問道。
展鵬皺了皺眉,學著楊毅剛剛的語氣,反問道,“你覺得呢?”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問你啊。”楊毅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有時候我會想,假如上學那會兒,我就和鄭川表白了,也許今天就沒什麼可後悔的了。”
“後悔的事兒多了,如果這個不後悔,沒準兒就轉到另一件事兒了。”展鵬眨眨眼,“你覺得,假如當初你把一切都和鄭川說破,你們今天還做得成兄弟嗎?”
“我不知道。”楊毅搖頭。
“人啊,都是有得有失,所謂‘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很多時候,就看人自己的選擇了。”
看著展鵬的神情,楊毅促狹心起,笑了笑問道,“哥,你年輕時暗戀過誰嗎?”
展鵬瞥了瞥楊毅,笑道,“誰還沒年輕過啊?”
“果然也暗戀過,來,講講。”楊毅往前湊了湊。
“講個屁,我兒子馬上都該會暗戀了。”
楊毅啞然失笑。
“換話題,”展鵬磕著酒杯,“咱們兩個大老爺們,說這些多彆扭。”
楊毅笑了笑,和展鵬碰了杯。
“哦,對了,”展鵬點了根菸,看著楊毅,“我離開警隊前,和文峰去了趟鄰區,帶著他們的人,一起到你說的那個地方,又徹底調查了一遍。”
“你說蘆葦蕩?”
“嗯,”展鵬點點頭,“是不是就是緊鄰公路,然後斜對面有個山村,村口有個小賣部?”
“就是那兒,有什麼發現嗎?”楊毅想起了展鵬打給鄰區同行的那個電話。
“沒人注意到有什麼特別的事兒。”展鵬搖搖頭,“那兒一到晚上就幾乎見不到人了。”
“這樣啊,”楊毅吁了口氣,說道,“其實這些天我一直在琢磨,你說王可那天離開健身房,那四個小時究竟去哪兒了?”
“這個我們——不,現在應該說文峰他們還在調查,”展鵬面露苦笑,“假如王可中途沒離開那片區域,他肯定是在某個地方待著,不管和最終的案情有沒有關係,這個線索都很重要。”展鵬向前湊了湊,眯了眯眼,“你比我聰明多了,還不知該做些什麼嗎?”
楊毅望著展鵬,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