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很快就接通了,看著螢幕上變動的計時數字,楊毅竟有一絲恍惚。

“楊毅啊,有事兒嗎?”展鵬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

“哦,”楊毅機械地應了一聲,回過神問道,“展哥,你是在家還是在單位啊?”

“都不是。”展鵬簡短地回答。

聽到聽筒裡傳來的若有若無的背景音樂聲,楊毅的嘴角綻出笑意,“你不會又是在咖啡廳躲清靜呢吧?”

“還真讓你猜中了。”展鵬爽朗地笑了兩聲,“怎麼了,找我有什麼事兒?”

“也沒什麼正經事兒,”楊毅斟酌著詞彙,“這不是週末了嘛,一個人在家也沒什麼意思,想看看你在幹嘛,不行咱們就找個地方活動活動。”

“嗬,你這大律師,難得還能想起我這個小警察來,我真是受寵若驚啊。”展鵬戲謔道,“想怎麼活動啊?”

“都行吧,不然我過去找你,咱們再商量?”

展鵬沉默片刻,問道,“你家那德國啤酒還有嗎?”

“有啊,”楊毅咧嘴笑了,“應該還有兩桶吧。”

“那乾脆你別出來了,我去你家找你,咱倆喝啤酒吧。”

“行啊,我再叫點兒烤翅,讓他們送上來,”楊毅頓了頓,“你得意什麼口味的啊?”

“只要不是變態的就行。”

“那好說,有數了。”

“那我現在就出發,估計二十分鐘就到了,你該點就點吧。”

結束通話電話,楊毅暗自苦笑,看來這酒算是真連上了。

外賣小哥剛走,展鵬就敲響了楊毅的房門。楊毅開啟門,看到一身休閒裝扮的展鵬,笑著說,“估計比穿制服隨和。”

“你見過我穿制服嗎?”展鵬邊說邊進了屋。

“所以說估計啊,”楊毅揚揚眉,“我還真沒見過你穿制服。”

“我幾乎就不穿,”展鵬見餐桌上已經擺上酒杯和酒桶,還有兩個打包盒,也沒等楊毅讓,大咧咧地徑自在餐椅上坐下,“刑警就這點還算自由,比李東旭他們強。”

“可不,”楊毅隨手關上房門,繞到餐桌的另一側坐下,“我聽我姐夫說,他車裡隨時都得備兩套便裝,不然出去太麻煩。”

“人家是領導,不麻煩麻煩怎麼對得起那兩個字啊?”展鵬揶揄著,從口袋裡翻出煙盒,抽出一支菸,問楊毅,“這兒能抽吧?”

“能,我家裡隨便。”楊毅忙說,伸手從餐邊櫃上取過一個菸灰缸。“你上次不是來過嘛。”

“哦,對。”展鵬豎起大拇指,然後把煙點燃,又把煙盒推向楊毅,楊毅也沒客氣,也抽出一支菸點燃。

展鵬抽了口煙,把煙叼在嘴角,歪著頭眯縫著眼望著楊毅。楊毅被看得有點兒不自在,笑著問,“展哥,你這是看啥呢?”

“看啥?看你唄。”展鵬的話有些含混不清。

“看我?”

“我是看你有多矯情,”展鵬把煙從嘴角移開,“還一個人待著沒意思。”

聽展鵬這樣說,楊毅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笑了笑,說道,“就是沒啥意思嘛。”

“你都不知道我多羨慕你,我這一輩子都沒一個人過過日子,”展鵬自嘲地搖搖頭,“從出生到結婚,是和父母過;這結了婚吧,又得和老婆過,哎。”他皺皺眉,誇張地嘆了口氣,“估計這輩子,我是沒這樣的機會了。”

“看你說的。”楊毅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能端起酒杯接酒。

展鵬看了一眼楊毅,又側頭打量起房間來,感嘆道,“還是有錢好啊。”

“我算什麼有錢啊?”楊毅接滿一杯酒,遞給展鵬,又給自己接另一杯。

“比我有錢的,都算有錢,我一直就是這麼定義的。”

“你這標準還真不高。”楊毅失笑。

“你不知道,我這個人接地氣。”展鵬笑笑,繼續說,“我眼從來不高,這樣才能夠得上,摸得著。”

“受教了。”

兩人相視而笑。

“你看看你這兒多好,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自己想幹嘛就幹嘛,沒事兒還能謅兩口德國黑啤,小日子多美。”

“大哥,我每個月都得還房貸,好不?”

“誰不還房貸啊?”展鵬立起眼睛,“你買這房,家裡出錢了嗎?”

“那倒沒有。”

“就是啊,這就比我強多了,”展鵬搖搖頭,“我也不怕你笑話,我買那房子,兩家都得湊錢。你說我還比你大三歲呢,怎麼畢業就惦著那身皮,沒想著做個律師什麼的呢?”

“律師也不好乾,現在太多了,遍地都是,哪兒有你們穩當啊?”

“光穩當有什麼用,就那點兒死工資。”

“你這年齡,如果真想幹律師,現在也不算晚啊。”

展鵬嘿嘿一笑,“我就那麼隨口一說,你還當真?”他端起酒杯,和楊毅碰了杯,喝了一大口,“你哥還有自知之明,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掂得出來。我這輩子啊,定型了,就繼續當差吧。”

楊毅也笑著喝了口酒,放下酒杯問道,“你說比我大三歲,那應該和我姐夫同歲吧。”

“是啊,”展鵬吐出一口煙,點點頭,“不然我們怎麼是一屆的同學呢?”

“那你今年是本命年啊,你和我姐夫誰大?”

“他生日大,”展鵬眨眨眼,“實不相瞞,你哥我今天正好過生日,活一半兒了。”

“真的假的啊?”

展鵬含笑點點頭。

“那我今天不是耽誤你嘛,你應該在家裡過生日啊,我真不該叫你過來。”楊毅有些懊惱。

“沒耽誤,”展鵬皺皺眉,“平時我都不過生日,家裡沒人記得,我也不提這碼事。”

“怎麼會?”楊毅愕然。

“嗨,我在家裡啊,就是兒子他爹,早就完成歷史使命了。”

“我不信。”楊毅笑著搖搖頭。

“真的,”展鵬拉著長音回了一句,又說道,“老婆陪著兒子去補習班了,然後還要回孃家吃飯,你說我添什麼亂啊?”

“那本命年總得記著吧?”

“人家過年給我買紅內褲和紅襪子了。”說完,展鵬裂開嘴,不好意思笑了。

楊毅向後仰了仰,低頭從桌底看過去,“我看你穿的也不是紅襪子啊。”

“那多扎眼啊,咋穿啊?”展鵬笑笑,低頭看了看襠部,“不過早晨我把紅內褲翻出來了,穿裡邊了。”

“真有你的。”楊毅看著展鵬,忍住笑,在餐桌上摸起手機。

“你要幹嘛?”

“我得給你訂個蛋糕啊,手機訂方便,一會兒就送來了。”

“倆大老爺們吃什麼蛋糕啊?再說,那玩意甜了吧唧的,我又不愛吃。”

“平常年份就算了,這本命年無論如何得好好過一過。”楊毅一邊擺弄著手機一邊說,“咱訂個小的,意思意思,這不是趕上了嘛,你說咱哥倆得多有緣分啊。”

展鵬笑了,說道,“我來的路上就想過,咱倆還真他媽有緣分,我哪兒成想今天你會給我打電話。那行,哥啥也不說了,就擎著了。”

“就是啊,你和我還見外?”楊毅頭也沒抬,快速地在手機螢幕上輸入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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