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抬腕看看手錶,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這比她原來預計的時間要長得多。她暗自吁了口氣,問楊毅,“辯護人還有其它證據要出示嗎?”

“有。”楊毅迎向李紅的目光,“剛才公訴人羅列了很多言辭證據,現在我想宣讀一下有關重點段落。”

李紅看向楊浩志,楊浩志不著痕跡地點點頭。“好,你抓緊時間。”李紅有些不耐煩。

“很快,就幾段,”楊毅低頭翻弄著卷宗,“我提請法庭將相關段落記錄在案。”

李紅未置可否,旁聽的眾人再次被楊毅的話所吸引,紛紛小聲議論起來。

“好,我們先看展鵬的第一份供述,在證據卷第6頁,”隨著楊毅的話語,李紅和楊浩志不約而同地快速翻閱卷宗。“偵查員問展鵬,你為什麼投案?展鵬回答說,我做了錯事兒,就得負責任。”

聽楊毅強調的是這句話,楊浩志暗暗鬆了口氣。旁聽席議論聲四起。

“我們接著看展鵬的第二份供述,在證據卷第16頁,”楊毅稍作停頓,等待李紅和楊浩志翻閱卷宗,“這是展鵬被刑拘後的提審筆錄,偵查員問展鵬,你怎麼想起投案了?展鵬回答,我做了錯事兒,逃不掉,心裡過不去。”

這句話楊浩志當然看到過,但他不明白楊毅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不禁下意識地皺皺眉,狐疑地看向站在對面的楊毅。

楊毅低著頭,快速翻閱著卷宗,根本沒有注意到楊浩志的目光。“展鵬的第三份供述,證據卷第28頁,偵查員問展鵬,你自行投案,是打算為汪強頂罪嗎?展鵬的回答是,我沒想那麼多,我就是覺得,事情因我而起,我總得負責任。”

楊浩志眨眨眼,心中一動,他隱隱地似乎明白楊毅的想法了。楊毅挑選的這幾個段落,處處都落在展鵬的主觀故意上,但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展鵬的行為,無論如何都是無法推翻的。

“展鵬的第四份供述,證據卷第41頁,”楊毅繼續說,“偵查員對展鵬說,你自已做過刑警,你的性質自已清楚吧?展鵬回答說,清楚。偵查員接著說,你這樣最次也是包庇罪,展鵬說,你們說是就是吧,我沒想那麼多。”

楊浩志的嘴角浮起揶揄的笑意,展鵬的回答恰恰坐實了對他的指控。

“同樣是展鵬的第四份供述,證據卷第37頁,偵查員問展鵬,汪強告訴了你這些事兒,你是什麼反應?展鵬回答說,我都懵了,我不敢相信他能幹出那些事兒,但又不得不信。偵查員又問,然後呢?展鵬回答,我思來想去,勸汪強去自首,我說正好我要出差,大概三天後回來,如果我回來時他還沒自首,我就舉報他。”楊毅稍作停頓,等待書記員記錄,然後接著說道,“還是這一份供述,證據卷第38頁,偵查員問,你瞭解汪強是否已經自首嗎?展鵬回答,我不確切瞭解,但我估計他跑了,沒自首。偵查員又問,為什麼?展鵬說,出差回來的路上,我心裡就一直惦著這個事兒,當時汪強的手機已經關機,我聯絡不上他,所以回到北京後,我就去了咖啡館探聽訊息,我聽說他請假回老家了,我意識到他可能是逃了。偵查員問,然後你怎麼處理了?展鵬回答,我本來打算去舉報汪強,但我又覺得他已經跑掉了,被抓住的希望不大,但是王可還在隊裡躺著呢,抓不到人就沒法給死者一個交待。我又想,之所以發生那個意外,完全是因我而起,事情的始作俑者是我,無論如何,我的責任都推不掉,於是我就投案了。”

楊毅轉述的訊問筆錄內容太過驚悚,旁聽席上所有的人,無論是張靜和展母,還是展鵬的那些前同事們,都豎起耳朵聆聽,唯恐落下一個字。

“還是這份供述,證據卷第39頁,偵查員問,投案前,你是否知道王可是因被汪強猥褻而死亡?展鵬回答,知道。偵查員又說,但是,你到案後的供述並不是這麼說的。展鵬回答,我撒謊了。偵查員問,你是想隱瞞罪行嗎?展鵬回答,不是,我想反正也抓不到汪強,沒人瞭解當時的情況,王可死都死了,還糟蹋他名聲幹什麼。”

旁聽席響起一陣嗡嗡聲,無論是展鵬案,還是汪強案,相關的細節,在場的人都是第一次聽聞。展鵬無疑捲入了一宗男人猥褻男人致死的醜聞,這其中的任何一個關鍵點,都足以引爆全場。

楊浩志坐在椅子上,好奇地打量著站在對面侃侃而談的楊毅,心裡又好笑又好氣。他沒有宣讀任何一份言辭證據,除了習慣使然以節省庭審時間,多少也有不暴露隱私的考慮。所有的魔鬼都在細節中,各種訊問和詢問筆錄集中記載了案件的所有細節,那些不堪昭然若揭。他清楚,展鵬曾是個刑警,庭審現場來了很多他的同事,他不給展鵬留面子,就是不給那些現職刑警留面子,他可以不在乎展鵬的感受,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敢得罪旁聽席上穿著便裝的傢伙們,即便他們的隊長沒在開庭前藉著玩笑警告,這點兒悟性他也有。但恰恰是站在他對面的那個傢伙,那個本該比自已更願意維護展鵬名聲的辯護人,卻一件又一件揭開他想隱藏的傷疤,殊不知,這樣的黃色醜聞只要被撬開一條縫兒,所有圍觀的人就會變成嗡嗡作響的蒼蠅,前赴後繼,趕不盡殺不絕。但是這些證據正是控方提交的,他沒有任何理由反對辯方當庭宣讀。楊毅到底要幹什麼,難道是想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疑惑之餘,他不由得產生一絲警覺。

“辯護人,你還有其它要宣讀的嗎?”李紅的聲音驀然響起,催促之意溢於言表。

“還有三段,我抓緊時間。”楊毅咧了咧嘴,繼續拿起卷宗,“第一段是警方對展鵬妻子張靜的詢問筆錄,證據卷第63頁。偵查員問張靜,展鵬到家後是怎麼和你說的?張靜回答,展鵬說對不起我,這些年他也一直喜歡男人,還有一個地下情人,現在他們惹出了人命,他打算去投案自首。我問他究竟是怎麼回事,他說我最好別知道,總之就是對不住我,對不住家。”

旁聽席上議論聲再起,就是再不八卦的人,對展鵬向妻子的坦白都充滿了窺探欲。張靜低了下頭,然後挺直了腰桿,似乎沒有什麼能再失去了,至少自已的男人還肯承擔責任。

“第二段是警方對展鵬母親陳靜芝的詢問筆錄,證據卷第69頁。偵查員問陳靜芝,展鵬都和你說了什麼?陳靜芝回答說,展鵬說自已犯法了,惹上了麻煩,準備去投案自首。我問他是什麼麻煩,他說是人命。我又問,沒別的辦法了嗎,他說他只能這麼選擇。偵查員又問,展鵬和你描述細節了嗎?陳靜芝回答,沒有,他說得很含混,他說自已就是個混球兒,這些年對不住媳婦兒,他一說我就明白了,我問他是不是亂搞男女關係,他說不是和女人,是和男人,他還說不讓我為難媳婦兒,媳婦兒有啥要求都答應。”楊毅下意識地瞄了瞄展母和張靜坐著的方向,吁了口氣說道,“這段兒就這麼多吧。”

“肅靜。”李紅不得不再次壓制住旁聽席上的嗡嗡聲,瞥了楊毅一眼,不耐煩地說道,“辯護人請抓緊。”

“第三段,是警方對本案重要關係人汪強的訊問筆錄,證據卷第84頁。”楊毅手捧卷宗,頭也不抬地宣讀,“偵查員問汪強,你和展鵬交待了這麼多,他是什麼反應?汪強回答,他看起來挺震驚的,然後催促我去自首。偵查員又問,他具體是怎麼說的,汪強回答,他說他要去張家口,大概兩三天回來,如果回來時我還沒自首,他就舉報我。他還說,就我這點兒事兒,沒多嚴重。偵查員問,你答應了嗎?汪強回答,答應了。偵查員又說,但是你沒自首,而是跑了。汪強回答,我害怕,因為我以前在太原犯過事兒。偵查員又問,展鵬不知道你以前犯過事兒嗎?汪強回答,不知道。”楊毅一口氣讀完,放下卷宗,長長地吁了口氣,咧了咧嘴對李紅說,“審判員,我都宣讀完了。”

“沒別的了嗎?”李紅盯著楊毅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揶揄。

“沒了。”楊毅抱歉地笑了笑,坐回到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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