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又上了露臺,選了那個曾和展鵬坐過的位置。

“這天兒可能會下雪吧。”服務生站在一旁,好心地提醒著。

“這些年,北京哪兒這麼早下過雪啊?”楊毅斜睨了服務生一眼,拉出椅子坐下。

“起風了,不冷嗎?”服務生吸了吸鼻子。

“一會兒喝上酒就不冷了。”楊毅眯了眯眼。

“哦,”服務生打量著倔強的楊毅,放棄了繼續勸說的打算,問道,“那您都點些什麼?”

“你先給我來壺水,”楊毅從口袋裡摸出煙盒,“其它的,等過會兒人齊了再說。”

“好。”服務生應了一聲,閃身離開了。

楊毅從煙盒裡抽出煙,叼在嘴角,用火機點燃,然後懶懶地靠在椅背上,愜意地吸了一口,又長長地吐了出去。

初冬的傍晚,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前方不遠處二環主路明亮的燈光,把周圍對映出一片混沌的世界。再往前,樓群變得影影綽綽,祈年殿的圓頂已然瞧不見蹤影。

楊毅嘆了口氣,回想起和展鵬喝酒的情形。曾幾何時,露臺上還曾觥籌交錯,如今卻只剩下他孓然一身。

一根菸還沒抽完,背後就響起了腳步聲,楊毅回頭一看,原來是張文峰到了。

“你可真有情調,大冷天的一個人在上邊挨凍。”張文峰雙手插在口袋裡,在楊毅對面坐下。

“冷嗎?沒覺得啊。”楊毅咧了咧嘴。

張文峰把頭湊了過去,細細地打量著楊毅,說道,“這孩子真是病得不輕,受什麼刺激了?”

“你丫才病得不輕呢,”楊毅被他的神情逗笑了,揚揚頭說道,“這兒多好,抽菸沒人管。”

“你就惦著抽菸方便。”張文峰不滿地撇撇嘴,“不過和大同比起來,這兒還真不算冷。”

“大同有那麼冷?”楊毅略感詫異。

“可不,”張文峰誇張地吸了口涼氣,“早晚手都伸不出來。”

“不會吧,離北京才多遠?”楊毅兀自不信。

“兩個氣候。”張文峰微微皺了皺眉,盯著空蕩蕩的桌子問道,“還沒點?”

“這不等你嘛。”楊毅啞然失笑。

“趕緊點,趕緊點,”張文峰一揮手,“開了一下午車,肚子真有點兒餓了。”

楊毅笑了笑,剛要起身去叫服務員,見服務員端著水壺上來了,便坐在椅子上沒動,對服務員揮揮手,說道,“點餐。”

服務員應了一聲,緊走兩步,把水壺放到桌上,從口袋裡掏出點餐本和筆,問道,“兩位都吃點兒什麼?”

楊毅看著張文峰,示意他點餐,說道,“今天你隨便點。”

張文峰迴望著楊毅,“我聽小丁說,他們家雞翅不錯,”頓了頓又說道,“板筋和肉串也還行。”

“你別看我,”楊毅咧嘴笑了,“想吃什麼你就直接說。”

張文峰也不客氣,一口氣點了幾種烤肉,又叫了兩個涼拌菜。

“再加個花毛一體,”楊毅吩咐著服務員,又轉回頭來笑眯眯地衝著張文峰眨眨眼,“看你這麼辛苦,不再烤兩個小腰?”

“我看行。”

“今個兒這天兒,咱整點兒白的吧?”楊毅又問。

“酒我就不喝了,一會兒我還得回家呢。連著兩晚上沒著家,我可不想回去捱罵。”張文峰一臉歉意,“再說了,我一會兒還得開車。”

“瞧你丫那點兒出息,”楊毅露出鄙夷的神色,“你不整拉到,我自已整。”說完,他吩咐服務員再上一瓶牛二。

服務員重複了一遍單子,轉身離開。在上菜前的空檔兒,張文峰給楊毅大致介紹了大同之行的情形。

“這麼說,我們只能乾等著?”楊毅自已點了根菸。

“反正我該做的都做了,不等著,你告訴我還有什麼其它辦法。”張文峰斜睨著楊毅,嘴裡嘟囔道,“我又不是大同公安局長他爹,我又不能拿槍逼著他們刑警隊長,讓他們只給咱們玩兒活。”

“我這不也是著急嘛,”楊毅陪著笑,“你可知道,這兩月看著不短,但一晃兒就過。”

“著急,誰不著急?”張文峰白了白楊毅,向後靠了靠說道,“一看你就不知道警察是怎麼找人的。”

“我還真不知道。”楊毅咧了咧嘴。

“不和你多說了,”張文峰故作神秘,“一句話,你得相信警察。”

楊毅望著張文峰,笑著連連點頭,“行,我信,我信。”

酒菜陸續上來,楊毅給自已倒了一杯酒,和張文峰你一串、我一串,大快朵頤。

“你這邊怎麼樣?”張文峰一邊咬著肉一邊問。

“我能怎麼樣,就是按計劃行事唄,”楊毅搖頭苦笑,“我就是覺得彆扭。”

“彆扭?為什麼會彆扭?”張文峰不解地問。

楊毅嘆了口氣,說道,“展鵬在我家住過兩宿,現在張靜看我那眼神,就像我們倆有一腿似的,那眼神都能殺了我。你說,我天天在她對面坐著,能不彆扭嗎?”

張文峰一愣,隨即壞笑道,“活該。”說完他搖搖頭,“甭說張靜了,當初展鵬那麼護著你,我都覺得你把他拉下水了呢。”

“護著我?”

“就一感覺。”張文峰瞥了瞥楊毅,不願多說。

楊毅心裡不悅,白了張文峰一眼,問道,“是不是在你們眼中,我們都挺隨便的,一拉就得手啊?”

“那誰知道啊,我又不是你們圈兒裡的。”張文峰歪著頭咬雞翅,話有些含混不清。

楊毅盯著張文峰,悻悻地說,“就那大哥,還用得著我拉?人家早就下水了。”

“也是啊。”張文峰的眼中閃過悵然。

“咱別說這些了,”楊毅端起酒杯,諏了一口,“逮捕是不是該下來了,不一定非得等到七天吧?”

“不用,明後天的事兒。”

“逮捕令下來,你是不是還得見那大哥啊?”楊毅問。

“那可不,二十四小時之內,必須提審。”張文峰吃完一串雞翅,用紙巾擦擦嘴。

“你說,那大哥是不是得嘚瑟啊?”

“肯定啊,如他所願嘛。”張文峰一副見怪不怪的神情,伸手又抓起一串肉筋。

楊毅想了想,笑道,“看來我也得去打擊打擊他了,心裡不平衡啊,咱們在這兒忙前忙後的,他倒好,吃香的喝辣的,像個大爺似的。你提審完告訴我。”

“我看成。”張文峰含笑點頭,忽然眼睛一立,直直地盯向楊毅的身後。

楊毅詫異地回過頭去,身後的露臺上空無一人,他轉回頭問張文峰,“怎麼了?”

“剛才門口有個人影,一閃就不見了。”張文峰兀自盯著門口。

“哦,可能是誰走錯了吧。”

“不會是丁峰吧?”張文峰皺皺眉。

“會嗎?”楊毅不以為然,嘴角漾出笑意說道,“你不那麼草木皆兵成不成?好不容易才放鬆一次。”

“不行,我得下去看看,我不放心,”還沒等楊毅把話說完,張文峰就站起身來,走了兩步他回頭衝著楊毅擠擠眼,說道,“順便放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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