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張家口回到北京,楊毅渾渾噩噩地矇頭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彷彿要一口氣把這些日子缺的覺都要補回來一樣。中午時分,他起了床,簡單洗漱,對付了口吃的,然後開車直奔律所。

鄭川和陳克都在所裡,楊毅二話不說,拉著兩人到樓下的檯球廳鬥地主。鄭川和陳克都瞭解楊毅的脾氣,知道道歉的話他輕易說不出口,不禁相視苦笑,卻也都暗自鬆了口氣。打完檯球,三個人照例去日料喝酒。大家心有靈犀,默契地沒人提一句近期發生的齷齪,在對大學生活的回憶中,喝得酩酊大醉,盡興而歸。

其後楊毅開始了規律的上班生活,每天都早早地到律所,繼續整理卷宗。下午四點過後,他會結束一天的工作,駕車去健身館,在宋曉輝的指導下,鍛鍊一個半小時左右。回到家,吃完一個人的晚餐,他總是沿著消防樓梯來到十八樓,在殘留著王可味道的空間裡,開啟王可那臺塵封已久的膝上型電腦,記錄與王可的往昔。剛建立好word文件的時候,他的眼前浮現出茂密的蘆葦叢中王可的笑臉,於是他將文件命名為《蘆葦》,又鍵入瞭如下的文字: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夜深人靜,楊毅會下樓回到自已的家,擁著曾經的回憶沉沉入睡。他驚奇地發現,一旦自已的記憶被喚醒,那些塵封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碎片噴湧而出,即便只是用最樸實的文字記錄,也充滿了神奇的情感力量。

楊毅和宋曉輝、王偉聚了一次,席間他提到了創辦調查公司的想法,問王偉是否有興趣參與,王偉自是一口應允,宋曉輝則開玩笑說,哪天自已混不下去了,一定過去找他們。

楊毅沒再和李東旭、張文峰見過面,但因為李東旭偶爾會打來電話,案件的進展他也很清楚。最新的進展是,刑警已偵查終結,將案件移交檢察院審查起訴。作為刑辯律師,楊毅對各階段審限很瞭解,他明白,兩個月內,檢察院將提起公訴,之後再兩個月內,法院將開庭審理。

楊毅也一直沒去看守所會見展鵬,儘管這個決定讓他很糾結。每天早晨洗完澡,在洗漱臺前用剃鬚刀刮臉,望著浴鏡中的自已,那個毛寸的髮型都會讓他想起在看守所面壁的男人。一天傍晚,他從健身館鍛鍊完出來,開啟車門的瞬間,一陣寒風襲過,他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鬼使神差地,他的眼前又閃現出那張痞痞的笑臉,他開車直奔商場,買了兩套加厚的保暖內衣,但第二天,他就沒了去看守所的心思,兩套內衣也一直扔在門口的餐桌上,袋子上都落了灰。

眼見得春節臨近,楊毅終於下定決心去一趟看守所,他帶上了那兩套保暖內衣,又買了四條中華煙。到了看守所的停車場,楊毅沒有下車,坐在車裡給劉世強打電話。一支菸還沒有抽完,他就見到劉世強已經穿過馬路,直奔停車場走來。

楊毅搖下車窗,伸出手臂,招呼著劉世強,劉世強瞥了一眼,繞過車頭,開啟副駕的車門上了車。

“劉哥。”楊毅揚揚頭,算是打招呼,又遞過去一支菸,幫劉世強點燃。

劉世強抽了口煙,皺著眉頭打量著楊毅,說道,“你還知道來啊?”

楊毅訕訕地笑了笑,說道,“劉哥,上次不好意思啊。”

“知道自已不對了?”劉世強白了白楊毅,莞爾一笑,“沒事兒,都早過去了,咱又不是外人,再說,你姐夫也找過我。”

“哦。”楊毅茫然地應了一聲。

“不過楊毅啊,我比你大幾歲,得說你一句,”劉世強吐出一口煙,頓了頓,“都三十好幾的人了,往後辦事兒得沉穩點兒。”

“你說的是。”楊毅連忙點頭。

“話說回來,展鵬那玩意兒,也不是人揍的,乾的都是什麼事兒啊,也真是苦了你了。”劉世強吁了口氣。

“怎麼,他和你說什麼了?”楊毅有些愕然。

“他啊,就是銜魚的餓貓,嘴比誰都緊,跟我什麼都不說,還天天理直氣壯地熊我,好像我上輩子欠他似的。”劉世強憤憤不平。

“那你怎麼——”楊毅狐疑地看著劉世強。

“哦,你姐夫把你們的過節都告訴我了。”劉世強眯了眯眼,嘆了口氣說道,“楊毅,說句不該說的,我都沒想到你能這麼大度,都這樣了,你還能當他的辯護律師。”

楊毅沉吟一下,苦笑道,“誰讓在我姐夫眼裡,你們都是自已人呢。”

“說的也是啊。”劉世強咂咂嘴,隨即問道,“你今天來——”

“上次我就那麼跑了,也挺不是東西的,”楊毅咧了咧嘴,“怎麼都得過來和老哥說聲對不起啊。”

“不用,看你說的,大家都是自已人。”劉世強揚了揚眉。

“聽到你這句話,晚上我就能睡個好覺嘍。”

“至於嘛,多大回事兒?”劉世強好笑地望著楊毅。

“至於——”楊毅拉著長音,笑道,“不然我姐夫得一直唸叨。”

“你當聽不見不就成了?”劉世強忍俊不住,搖搖頭說道,“你姐夫哪兒都挺好,就天天把自已整得像黨代表似的。”

“這話我可沒聽著啊。”楊毅笑了笑,回身從後座上取過裝煙的袋子遞給劉世強。

劉世強接過袋子掃了一眼,咧嘴笑道,“看來真是過年了,整這麼多,補你這一段兒沒來的份兒嗎?”

“補什麼補?”楊毅皺皺眉,“裡邊有兩條是你的。”

“幹嘛給我?”劉世強連忙搖頭,“我用不著,你要是不拿回去,就留著給他慢慢抽吧。”

“別介,早就說請你吃飯,一直逮不著空兒,就拿這兩條煙頂了吧。”

“要是這麼說,我就收了啊。”劉世強擠擠眼,“謝了,老弟。”

“還有這個。”楊毅又把兩套內衣遞了過去。

“你還給他送這個?”劉世強取出一看,啞然失笑,“有我在,還能讓他凍著?”

“我知道,”楊毅避開劉世強的目光,“就是上次買別的東西,見到了,就順手買了,也一直沒送過來。”

“你還挺關心他嘛。”劉世強咧咧嘴,把內衣塞進袋子。

“他家裡沒人來吧?”楊毅問。

劉世強抽著煙,默默搖頭。

“張靜把他家房子的鑰匙都給我了,自已死活都不接。”楊毅感嘆道。

劉世強一怔,說道,“看來他倆要玩兒完,展鵬真是造孽啊。”

兩人一時都感悵然,陷入沉默。隔了一會兒,劉世強問道,“你把東西都給我了,今天不打算進去了嗎?”

“我——”楊毅遲疑一下,說道,“進啊。”

“進去吧,”劉世強的眼中充滿期待,“他天天盼著你呢。”

“他盼著我?”楊毅愕然地看向劉世強。

“可不,”劉世強苦笑,“他嘴上不說,但我看得出來。你也不想想,除了你,他還能見到什麼外邊的人?”

“哦。”楊毅心裡怪怪的,問劉世強,“他怎麼樣?”

“天天擺大爺的架子,看著像沒事兒人似的,”劉世強哼了一聲,“但心裡的滋味兒,只有他自已清楚吧。”

楊毅沉吟片刻,又問道,“汪強在裡邊怎麼樣?”

“能怎麼樣?”劉世強露出厭惡的神情,“就他犯的那些事兒,在哪兒,都是地位最低那夥兒的。難道你不知道,這裡邊就缺娘們兒嗎?”

“該不會——”楊毅略感詫異。

“也沒那麼嚴重了,”劉世強好笑地搖搖頭,“畢竟扎著腳鐐呢,也不敢太過分,但沒少遭罪就是了。他不歸我管,細節我也不是太清楚。”

“那展鵬沒讓你和別的管教打聲招呼?”楊毅望著劉世強,遲疑著問道。

“沒有,”劉世強咧了咧嘴,“這種事兒,打招呼也是白打,誰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盯著?”

楊毅琢磨著劉世強的回答,若有所思。

“你找我出來,就這點兒事兒?”劉世強突然問。

“是啊,”楊毅回過神來,“我尋思著今天東西多,怕不好混。”

“你啊,真是害我白跑一趟,直接進去就是了,”劉世強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你姐夫早就打過招呼了,小小不然的,所裡對你一路綠燈。你去別的看守所,沒這待遇吧?一申請,就能見上。”

“還真是啊。”楊毅摸了摸自已的頭,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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