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峰和丁祥下了車，邁步向對面的看守所走去，剛走兩步，他想起了什麼，從口袋裡摸出手機，調出楊毅的號碼，撥了出去。
楊毅和李東旭剛在那家韓國料理吃過午飯，正走在首都賓館的庭院裡，拿在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他看著螢幕上閃現的張文峰的名字，扭頭對李東旭說，“張文峰。”見李東旭點點頭，他划動接聽，點選擴音鍵。
“我們上午看了街道旁的監控，”張文峰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汪強一直沿著那條路向西走，別的什麼也沒幹，只是走，一直到脫離監控範圍。”
“哦。”楊毅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你幹嘛呢，怎麼有點兒亂啊？”
“我剛從飯店出來，在街邊呢。”楊毅說。
“我說呢，”張文峰頓了頓，“從那路上一直向西，就是蓮花橋，那兒有地鐵站，公交四通八達，打計程車也方便。”
“坐上私家車也不顯眼。”楊毅補充道。
“是這回事兒。”說完這句話，張文峰沉默了。
“張隊，我建議你，還是查查那天展鵬離京的路線吧。”
“我知道，”張文峰像是有些不情願，“我現在就在看守所呢，打算一會兒再提審一次。”
“你在那兒啊，真是緊忙活。”楊毅咧了咧嘴，“對咱那大哥你得小心點兒，儘量別打草驚蛇。”
“我心裡有數，”張文峰嘆了口氣，“行了，我進門了，掛了。”
楊毅收起手機，瞥了瞥李東旭，臉上似笑非笑。
“你是覺得展鵬去張家口，把那個人帶出了北京？”李東旭問。
“高度懷疑。”
“他往那個方向走，能去哪兒？”
“你別忘了，”楊毅笑了笑，“張家口西南，可就是大同啊。”
“原來如此。大同，大同。”李東旭輕輕唸叨。
“那可是產煤區，汪強和他那個老闆對那兒都不應該陌生。”楊毅說。
“是啊。”李東旭長吁一口氣。吃飯時，楊毅已經和他通報了去太原的情況，也轉述了在車裡張文峰和丁祥的對話。李東旭向前走了兩步，莞爾一笑，說道，“我真沒想到，張文峰和你聯絡還挺勤的。”
“也沒有吧，”楊毅搖搖頭，嘴角浮出笑意，“我覺得現在他可能有點兒怕我。”
“他怕你？為什麼？”李東旭投來詫異的目光。
“怕我投訴或者舉報唄。”楊毅啞然失笑。
“至於嘛。”李東旭不以為然。
“昨天晚上和我分手時，他還在暗示審限快到了。”
“的確啊，他也挺不容易的。”李東旭瞄了瞄楊毅，“你怎麼說的。”
“我和他說，他想怎麼報捕都行，”楊毅忍著笑，“不過即便案子到了檢察院，只要有了新的線索，也可以退卷補充偵查。”
李東旭一愣，隨即問道，“他什麼態度？”
楊毅嘿嘿一笑，說道，“他說我做得忒絕了。”
“是嗎？”李東旭若有所思，驀然說道，“其實他們說的那些，也未必沒有道理。”
楊毅停住腳步，臉色變得凝重。他皺了皺眉，從口袋裡摸出煙，遞給李東旭，自已也叼了一支，然後給兩人點燃。“姐夫，這話不該你說。”他吐出一口煙。
“怎麼？”李東旭抬頭看向楊毅。
“沒錯兒，我知道你和展鵬關係特殊，”楊毅搖搖頭，“不僅你，包括張文峰、丁祥他們，你們心裡怎麼想，其實我都明白。但你們別忘了，你們可是警察，這種話，絕對不應該從警察嘴裡說出來。”
“話也不能這麼講。”李東旭訕訕地說，“我們也沒人說一定要怎麼樣。”
“我明白，警察也是人，是吧？”楊毅白了白李東旭，“大家立場不同，你們為展鵬考慮，作為他的朋友和兄弟，這無可厚非，但在這案子上，你們首先是警察，是代表國家公權力，找尋真相、懲治犯罪的警察。”
李東旭嘴唇動了動，什麼也沒說出口。
楊毅嘆了口氣，悵然道，“再說了，你們都在為展鵬考慮，那誰又該為王可考慮啊？難道他就理應橫死嗎？”
“誰說他理應橫死了，展鵬不是出面負責了嗎？”李東旭狠狠地抽了口煙，“沒錯兒，作為警察，我們心裡都會同情受害者，更因為你和王可的關係，我對他的遭遇，更感到痛心。但我不諱言，我們不可能不想著展鵬。現在的情形，沒人人為地故意推脫罪責，展鵬可都快家破人亡了，我就是不想讓他弄得太慘了。”
“你們可都是在想著展鵬，”楊毅苦笑，“就那麼明顯的徇私枉法，昨天那哥倆楞沒一個人想提，這可又涉嫌徇私枉法了。”
“楊毅，我只說一句，”李東旭咬了咬嘴唇，“殺人不過頭點地，你自已看著辦吧。”
“我看著辦？”楊毅無奈苦笑，“最起碼首先得真相大白，我不能讓王可不明不白地躺在那兒，”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至於展鵬，你以為，只有你們和他關係好？你知道我現在心裡有多難受嗎？你能體會我夾在王可和展鵬中間的感覺嗎？”
李東旭愕然地看向楊毅，心中迷惑不已。
“算了，不提這些了。”楊毅猛地搖搖頭，看著李東旭說道，“你不是一直想救展鵬嘛，也許真相大白了，倒真是救了他了。”
“你為什麼這麼說？”李東旭兀自有些不相信。
“我越來越傾向於認為，展鵬和過失致死沒關係。”
“你那麼肯定？”
“我肯定。”
“為什麼？”李東旭緊緊盯著楊毅。
楊毅長長地吁了口氣，說道，“因為我相信展鵬，我相信他不會騙我。”
“都已經這樣了，你還能相信他？”李東旭不解地看著楊毅。
“正是因為已經這樣了，我才會更加相信他。”楊毅自嘲地笑了笑，衝著李東旭說道，“你別這種眼神看我，我說的感覺，一時半會兒和你沒法解釋清楚。”
“解釋不解釋吧。”李東旭苦笑著搖搖頭。
楊毅抽完最後一口煙，把菸頭扔到腳下踩滅，指了指不遠處自已的汽車，說道，“行了，你回去上班吧，我好幾天沒去所裡了，也得過去轉轉了。”
李東旭望著楊毅，緩緩點頭，然後轉身欲走。
“等等，”楊毅叫住李東旭，“可能還得你出面找找大腳。”
“你是說——”李東旭瞬間就明白了楊毅的意思。
“嗯，”楊毅點點頭，“萬一展鵬把他放到張家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