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沿著馬路慢慢地開著車，眼睛尋找著兩側的停車位，暗忖車真是越來越難停了。一抬頭，他看到了那家咖啡店的招牌，但眼前的車排得密密麻麻的，根本沒有空餘的車位，他只能繼續向前開，一直到路口右轉，才發現一輛車正在駛離，他一腳油門湊了過去。
下了車，他摸出煙點燃，不緊不慢地走向剛剛看到的咖啡店，他估計，照他的速度，這一根菸正好可以抽到咖啡店的門口。果然，走到咖啡店的時候，香菸只剩下短短的一截，他狠吸一口，將香菸在吸菸柱上掐滅。
推開店門，一股濃郁的咖啡香味撲面而來，他沒料到這家雜牌店還能做出如此地道的咖啡，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舉目望去，不大的店面幾乎坐滿了人，迎面中間的一把沙發椅上，展鵬正聚精會神地讀著一本書。
他在門口停了停，最終放棄了偷拍的打算，徑直走過去，拉開展鵬對面的沙發椅，坐了上去。展鵬這才發現楊毅，忙把書倒扣在圓桌上，說道，“來了。”
“嗯。”楊毅點點頭。
“這地方還好找吧？”
“地方倒是挺好找的，”楊毅笑了，“就是停車忒費勁了。”
“今天不是禮拜天嘛，”展鵬也露出笑容，“好多車都沒開出去，車位確實不好找。”
“沒辦法啊，我最後都路口右轉了，才搶到個車位。”
“能搶到就不錯了，還行，不算遠。”展鵬看著楊毅，又問道，“你喝什麼，我去點。”
“別了，我自己去吧。”話還沒說完，楊毅已經起了身，“你還加點兒什麼不？”
展鵬衝自己的咖啡杯揚了揚頭，說道，“我這兒還有呢，你點自己的吧。”
走向櫃檯的時候，楊毅感覺好像有一道目光在盯著自己，他抬頭看去，正碰上櫃臺裡服務生的目光。服務生長得很精神，把自己修飾得也很精緻，按照大寶的說法，這樣的男人，十個裡有九個都得是同類。交匯的目光稍縱即逝，服務生轉過頭和身旁的同事說著什麼。想到大寶曾說過的雷達的說法，楊毅驀然心驚，他該不是被人家窺破了吧？
走到櫃檯前，服務生再次迎向楊毅的目光，臉上露出職業的微笑，“先生，您點點兒什麼？”
“拿鐵。”楊毅簡短回答，把視線轉向別處。
服務生點選著收銀機，楊毅取出手機付款。
“先生您貴姓？”
“哦，我姓楊。”
“楊先生您可以回座位等，一會兒做好了我們會叫您。”
“不用了，”楊毅側靠在櫃檯上，看看服務生，“我就在這兒等吧。”
服務生笑笑，沒再說話，轉身在咖啡機上熟練地操作起來。楊毅側頭看向展鵬，發現他正低頭看書，根本沒留意這邊的動靜，才吁了口氣，放下心來。
幾分鐘後，楊毅端著咖啡回到座位上，展鵬再次把書倒扣在圓桌上。
“看什麼呢，這麼津津有味的。”楊毅歪著脖子看過去。
展鵬把書向楊毅這邊推了推，嘴裡說道，“《三體》。”
“你也喜歡看科幻小說？”楊毅抑制著興奮。
“嗨，我就沒事兒瞎看，”展鵬看著楊毅，問道，“你看過？”
“我幾年前就看完了，看了好幾遍呢。”
“是不是啊，還看好幾遍？”
“那是啊，這書寫得相當不錯，那劉慈欣腦洞多大啊。”楊毅笑了笑，“你看到哪兒了？”
“紅岸基地。”
“我擦，那基地可牛掰了，那些監聽系統、武器發射系統，多神奇啊。”
“打住，”展鵬忙攔住他，“你可不許劇透啊，我還沒看呢。”說完，把書合上，想了想，乾脆放到身後。“咱不聊這書了。”
“你至於嘛。”展鵬忍俊不住。
“我沒多少時間能看，你這一弄，那不是撓我癢癢嘛，我該吃不好睡不好，就惦記它了。”展鵬笑道，“你不許再說了啊。”
“行，行，我不說了。”楊毅笑著點頭，然後喝了口咖啡，打量打量四周，對展鵬說，“這家生意還不錯啊。”
“還行吧，社群店，都是周圍的回頭客。”
“這兒離你家也不算近啊，怎麼跑這兒喝咖啡？”
“這地兒我也是偶然發現的，感覺還不錯，有時就過來坐坐。”
“你今天不是休息嗎，怎麼不在家裡待著？”
“跟你一樣，躲清靜唄，”展鵬笑了，“你找我不就是躲清靜嗎？”
“那倒是，”楊毅有點不好意思，接著問道，“你躲什麼啊？”
“嗨，你不知道，這一到禮拜天啊，我丈母孃就過來看外孫子，你說吧，本來上班我就緊張，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她這一來，在家裡也緊張，還不如出來自己清淨清淨呢。”
“丈母孃來，你緊張啥啊，這不正是你表現的機會嗎？”
“人家有外孫子就行了，也不需要我表現啊，在人娘倆眼裡，有我沒我都一樣，我在反而添亂。”
“於是你就出來加班？”
“對啊，”展鵬樂了，“我這可不就是加班嘛。”
楊毅笑笑，又搖搖頭，“這點吧，你真得跟李東旭學學，你看人家把我們家老頭兒老太太給哄的。”
“誰能跟你姐夫比啊？那小子就是個人精，情商高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們早就甘拜下風了，比不了，比不了。”
“要說你就不追求進步呢。”
“追求不了。”展鵬苦笑，問道，“東旭今天也過去了吧，你咋還不想回家呢？”
“楊穎回去，他能不去嗎？”楊毅皺皺眉，“我也不知道楊穎最近抽啥風，一回家就要給我介紹物件，你說我好不容易才把老人糊弄住，她倒好，每次見了我都要拆我的臺，這不，上禮拜，非要給我介紹個日本回來的，弄得不亦樂乎。我就想趕著飯點兒回去，吃完飯趕緊溜，不給她機會。一給你打電話，你也閒著呢，那就找你坐坐唄。”
“楊穎那不是關心你嘛，你還不念她的好，”展鵬像是不怕事兒大，“你不是有女朋友嗎，她還給你介紹啥啊？”
“我那個沒和家裡說。”
“為啥不說啊？”
“還八字沒一撇呢。”
“那咋還沒撇了呢？”展鵬瞪著楊毅。
“不是關係還沒最後確定嘛。”
“還沒確定？是人家沒確定，還是你沒確定？”
楊毅遲疑著，“可能——是我吧。”
“那你究竟喜不喜歡人家啊？”
“這個我也說不好啊。”
“看看，咋還這樣呢？”展鵬笑著搖搖頭，“她是幹啥的，哪天帶來讓哥幫你把把關。”
“做製片的，好像有時候還客串個角色什麼的吧。”
“文化人啊，”展鵬誇張地說道，“都演過什麼啊？”
“好像前一陣有個什麼電視劇，說是第三十幾集啊，片頭出現過十幾秒，我也沒看過。”
“那哥得批評批評你了，人家都告訴你了，你得看啊。”
楊毅笑笑，“就這方面吧，我也擔心，你說我們家老頭兒多一本正經的人，我怕他不同意。我這要是把人家領家裡去，我媽就不是逼婚了，直接就逼孫子了，如果老頭兒死活不幹，那不是製造家庭矛盾嘛。”
“不會，你就是想得太多了，沒準兒就是律師幹長了，什麼都分析來分析去的，”展鵬說道，“你比我小三歲吧？年齡確實不小了，也不怪老人著急，你看我兒子都四年級了。”
“你那也有點兒忒迅速了吧？”楊毅笑望著他。
“也是，當時就是稀裡糊塗的，一氣兒把事兒都幹全了。”
兩人同時笑起來，余光中，楊毅發現櫃檯裡的那個服務生不時像是不經意地打量自己，不由得暗暗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