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直喝到深夜，才踉蹌著走向楊毅的家。
一關上房門，楊毅就一把抱住宋曉輝，把頭埋到他的肩上，低聲抽泣起來。
宋曉輝的身體僵硬了一下，但聽到楊毅的抽泣聲，就放鬆了下來，黑暗中，他看不清楊毅，只能用手拍拍他的肩，說道，“楊毅，咱是爺們，我知道你心裡苦，想哭就哭出聲來。”
楊毅聞言一愣，停止了抽泣，猛地一口咬在宋曉輝的肩膀上。宋曉輝吃痛，倒吸了一口涼氣，但他硬挺著，把楊毅摟在懷中。
良久，楊毅才平靜下來，他鬆開口，輕聲說，“宋哥，我憋得難受。”
“我知道，我知道。”宋曉輝安慰著他。
楊毅摸索著開啟燈，兩個人沐浴在突來的光明中，頓覺刺眼。楊毅發覺自己還偎在宋曉輝的懷中，馬上掙脫開。四目相對，不知是喝酒的緣故，還是羞澀，兩個人的臉都有些發紅。
“咬疼了吧？”楊毅問。
“是不輕，你小子夠狠的，”宋曉輝淡淡笑了笑，“不過我身體還壯實，禁得住。”
楊毅搖搖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過幸虧你是咬了，剛才說完那句話，我真怕你嚎啕大哭，你說這大半夜的，再把狼招來。”
“哎，多少年沒流淚了，”楊毅說道，“那天見到王可，回到家就想哭，但就是哭不出來。沒想到——嗨，讓你見笑了。”
“哎，你這一弄，讓我想起大學的時候了。”
“怎麼，又有什麼段子？”楊毅擦了擦眼角的淚花。
“哈，那時候我們哥幾個去喝酒，正好碰上有一對兒喝多了，那女孩兒眼神那個迷離啊，你猜她怎麼說？”
“怎麼說？”
“我到現在都能一字不差地背出來，你聽著啊，”宋曉輝清清嗓子，模仿道，“現在這世上多亂啊，啥也不能說，一說眼淚就嘩嘩流。”
看著宋曉輝惟妙惟肖的表演，楊毅破涕而笑，但隨即又黯然，“是啊，這世上多亂啊，真是啥也不能說，但人家眼淚還能嘩嘩流，我倒是想流，可是流不出來啊。”
“你看，我本來是想逗你開心，你又上勁兒了。”宋曉輝抓住楊毅的肩膀，說道，“別想那麼多了，睡一覺就好了。”
“嗯，是得睡覺了，這頭暈得不行，我就不洗了。”說完，楊毅轉身向臥室走去，走到門口，他回頭看見宋曉輝還站在原地，便停住腳步，問道，“你不睡嗎？”
“我一會兒在沙發上睡就行。”宋曉輝頭衝著沙發揚了揚。
楊毅凝望著宋曉輝，遲疑著懇求道，“宋哥，能陪我說說話嗎？這幾天我一閉眼，都是在刑警隊看見的那一幕，我都害怕自己睡覺。”
楊毅眼中的神情令宋曉輝心痛，他暗暗嘆了口氣，抬腳走了過去。
楊毅胡亂地脫掉T恤和仔褲，扔到地板上，躺在床上用腳蹬掉襪子，見宋曉輝站在床邊，說道，“你不脫了睡啊，不難受嗎？我又吃不了你。”
宋曉輝咧了咧嘴，也開始脫衣服，只穿著內褲大咧咧躺到楊毅身邊。門廳的燈光折射進來，臥室鋪滿了昏暗的曖昧。
“我還是頭一次看見你這身肌肉呢，”楊毅輕輕說道，“比王可練得好。”
“他不還年輕嘛。”說完，宋曉輝感覺自己的手像是沒地方放似的，便抬起來，枕在腦後，眼睛盯著昏暗的頂棚。
“宋哥，說點兒什麼吧，我不想睡。”
“嗯，”宋曉輝應著，想了想，問道，“王可大腿上，紋的是什麼啊？”
“蘆葦。”
“哦，紋的是他家啊。”
“你也知道？”
“是啊，他還說找機會帶我去他家看看呢。”
“是嗎？”
“嗯。”
“王可——也和我說過同樣的話。”一絲酸楚湧上楊毅的心頭，“本來他還說，要在右腿紋上我的名字呢。”
“是不是啊，那怎麼沒紋啊？”
“王可說，還要考驗考驗我。”
兩人陷入沉默。隔了一會兒，楊毅說，“宋哥，能讓我拉著你的手嗎？”
宋曉輝猶豫了一下，把靠近楊毅的胳膊放了下去，楊毅摸索著抓住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指插進他的指縫中。“其實，我剛剛發現，和你在一起，還挺有安全感的，可能是平時我強勢慣了吧。”黑暗中，楊毅自嘲地笑了笑。
“嗨，人都有脆弱的時候，好好睡一覺，起來又是條好漢。”宋曉輝頓了頓，“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不管怎麼說，王可都已經走了，早晚有一天你得向前看，別讓自己陷得太深。”
“不知道，”楊毅苦笑，“等那天來了再說吧。”
床墊輕輕顫抖起來，分辯了好一會兒，宋曉輝才發覺是楊毅的身體在抖。“你哆嗦什麼啊？”他問道。
“想聽真話嗎？”
“說。”
“那不是顫抖，是戰慄。”楊毅看向宋曉輝，“你知道，當初電話裡聽到你的聲音，我就動心了，我真的沒想到，有一天我們倆會躺在一起，還手拉著手，我越是想控制就越控制不住。”他手上悄然加了力道，說道，“你不反感吧？”
“我反感有啥用啊？別亂想了。”宋曉輝也捏了捏楊毅的手，問，“你什麼時候知道自己是的？”
“大學。”楊毅長長吁了口氣，壓抑住自己的心跳。
“同學啊，他知道嗎？”
“我哪兒敢露啊，怕哥們都做不成。”
“那現在還聯絡嗎？”
“幾乎天天見面。”
“哦？”
“我們是同事，他就住在樓下。”
“是不是啊？那你現在對他還有感覺嗎？”
“早沒了，就是哥們，和王可在一起後，心裡只有王可了，也真是怪。”
“那王可是你第幾個啊？”
“長這麼大，我只有王可一個戀人。”楊毅突然想到什麼，問，“宋哥，你是怎麼撩王可的？”
“你還真想知道啊？”宋曉輝笑了，“就是摟摟抱抱、摸摸什麼的？”
“還摸摸？”
“哎，摟摟抱抱都行，始終沒摸成啊。”
“哈哈，我倒是天天晚上睡覺都摸著他，不摸我們倆都睡不著。”
“你這不是氣我嘛。”宋曉輝又捏了捏楊毅的手。
“宋哥，你有這方面傾向嗎？”
“都和你說過了，我不知道，也許喜歡過王可吧，老想著逗他玩，但後來知道他有人了，也就斷了那個心思。”
“對別人沒有過想法？”
宋曉輝想了想，回答道，“還真沒有。”
“嗯，也挺好玩。”楊毅側過身，看著宋曉輝平躺的輪廓，柔聲說，“宋哥，我想摟著你睡。”
宋曉輝靜了靜，也側身把後背留給楊毅。
楊毅伸出胳膊，環抱住他，身體也貼了上來。宋曉輝吞嚥著唾液，彷彿能聽到兩個人的心跳。
楊毅的手向下劃去，宋曉輝一驚，伸手擋了過去。
“可兒。”楊毅在他的頸後呢喃著。
宋曉輝心一軟，挪開了自己的手。楊毅的呼吸摩挲著他的脖子，他感覺渾身麻酥酥的，被楊毅攥住的地方悄然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