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走出小區,看了看錶,差五分五點。他張望一下,看見李東旭的車已經停在路邊,便走過去,拉開車門,坐到副駕上。

“你早到了?”楊毅問。

“也沒,剛到。”李東旭發動汽車,駛入街道。

“昨天喝了多少啊?”李東旭轉頭看了一眼楊毅。

“一人一瓶白酒,啤酒記不清了。”

“酒量可以啊。”李東旭輕笑,“我還沒見你喝過這麼多酒呢。”

“嗨,都是同學。”楊毅答道,“這不是非要給我壓壓驚嘛。”

“嗯,是該壓壓驚。”李東旭接著問,“都是你所裡的吧?”

“嗯。”

“那個四川的叫什麼來著?那小子說話挺有意思。”

“你說鄭川啊,是,他一張嘴就是川普,這不到北京都十五六年了,就是改不過來。”

“四川人罵街更有意思,我有一次去四川,聽兩個女人罵街,特有感覺,就像聽歌劇似的,抑揚頓挫的。”

“這是個好梗,哪天我問問川子。”楊毅的嘴角浮出笑意。

“你們說了你律師資格的事兒了嗎?”

“好像問題不大,我這又沒真正受什麼刑事處罰,不至於被吊銷執業證書。”楊毅摸出煙,衝著李東旭示意,李東旭擺擺手,他就給自己點了一支。“不過川子他們讓我歇一段兒,避避風頭,省得有人做文章。”

“這樣也好。”

汽車在十字路口調了個頭,向西駛去。

“咱們去哪兒?”楊毅問。

“西郊。”

“西郊?那麼遠。”

李東旭掃了楊毅一眼,“現在誰還敢在市內喝酒啊。”

“那跑那麼遠,你和你家楊穎請假了嗎?”

“那必須啊。”李東旭故作誇張,兩人都笑了。“這回啊,我可知道什麼是血緣關係了。”李東旭繼續說。

“怎麼?”

“你都不知道,這一個多月,老爺子一個,老太太一個,再加上你姐,把我催的啊,就好像我不辦事似的,敢情,就我一個外人。”

楊毅想象著可能的情形,笑了,“姑爺可不是外人,你也別叫屈,關鍵時刻,姑爺不表現,誰表現啊?”

“我沒叫屈啊,咱表現了。”他側頭看看楊毅,“再說了,如果咱不表現,咱倆也沒這麼近乎,這表現的值,你說是不是?”

楊毅略感尷尬,李東旭這話還真不好接。他笑笑,說,“咱倆原來也不遠啊,往後楊穎那邊有啥盯不住的,儘管找我。”

李東旭笑著拍拍楊毅的肩,然後問道,“上午讓你喝杯酒,你喝了嗎?”

“喝了,姐夫大人交待的,我哪能不辦呢?”

“喝了就好,”李東旭沒有顧及楊毅的調侃,“估計今天晚上也得是頓大酒。”

“我這一出來,酒倒是連上了。”

“狀態行不行啊?”

“行不行怕啥,不是還有你嗎?”

“今天晚上可不行,估計我自己都得交待了,顧不上你。”

“這麼誇張?”

“可不。”

“那我不和你聊了,我先眯會兒,養養精,蓄蓄銳。”楊毅狠吸一口煙,把菸蒂扔到窗外,身子向下縮了縮,閉上眼。

“也行,你眯一會兒吧,到地方我叫你。”

楊毅根本眯不著,他只是不想再和李東旭練嘴皮子,免得練著練著再牽扯出一些別的什麼話題。

何況,他也沒心思。

從下午開始,他就莫名地有些心神不寧。

說是莫名,倒也未必。

洗完澡,他煮了碗麵吃,覺得自己的胃裡舒服多了。他打量著空曠的房間,打算收拾收拾,給自己找點兒事兒做。

他並不怵做家務,不過王可過來後,自告奮勇,他也就樂得清閒了。久而久之,除了做飯,其它的家務他就基本不碰了。

在枕頭旁,他發現一本《三體》,看到一半,倒扣著放在床上。這一套三本的《三體》是楊毅買的,他喜歡看科幻小說,也曾推薦給王可,但王可沒興趣。想著王可趁他不在家偷偷看《三體》的樣子,一串“愛屋及烏”、“睹物思人”之類的成語閃過他的腦海,他竟站在那兒,傻傻地笑了。

他繼續收拾房間,地面上積了薄薄的一層塵土,王可最珍愛的那三盆蘭花花土有些幹,他不由得疑竇漸生。他又跑到廚房,拉開冰箱察看裡邊的食材,王可每日必吃的西藍花已泛黃。

前兩天,每天回到家裡,他只是找王可,沒有留意這些細節。但現在他憑直覺判斷,在他從看守所出來前,至少王可已經兩三天沒回過家了。

加上他回來後的這兩天,那就至少是四五天。

自他們相識,很少發生這樣的情形。

除了每年的春節假期,王可基本沒離開過家。王可的生活很簡單,每天在家和健身館之間兩點一線,沒什麼其它的活動。據楊毅所知,王可在北京親近的朋友也不多,那接連幾天不回家,能去哪兒呢?

“不會是去參加比賽了吧?”突然,一個念頭衝進楊毅的腦海。

王可曾去上海參加過一次健美比賽,還獲得了二等獎。楊毅依稀記得,那次王可就去了一週,而且白天電話也是從不開機,但每天晚上,電話還是通暢的啊。

楊毅衝進書房,翻弄一番,卻發現相機、三腳架、其它必備的比賽裝備都在。莫非是王可用了其它人的裝備?楊毅暗自嘀咕。

楊毅想了想,拿過手機給大寶發微信。大寶是他唯一認識的王可的朋友,在銀行上班,他們在一起吃過幾頓飯。

“在嗎?”他問大寶。

很快,大寶的回覆就到了。“哎呦喂,楊哥哥,你終於出現了。”

“怎麼?”

“這麼長時間你幹嘛去了,王可到處找你。”

楊毅心中一蕩,回道,“我有點兒事兒。”

“再有事兒也得告訴王可一聲啊,王可都急死了。”

“不方便。”他略一思忖,回覆道。

“暈,還不方便,不是揹著王可偷人去了吧?”大寶發來一個壞笑的表情。

“淨扯。王可這幾天和你聯絡過嗎?”

“沒有啊,怎麼了?”

“幾天沒回家了。”

“那不正常嗎?人家還一直傻等你啊?跟別人跑了唄。”

“真的啊?”

又是一個壞笑的表情,“玩笑話,千萬別當真,不然王可該怪我了。”大寶接著問,“你沒打電話嗎?”

“電話關機。”

“這時代電話關機,只有一種可能。”

“?”

“出國了唄。”

“什麼?出國?”

“你問王可單位了嗎?”

“我沒去,王可不願意我去。”

“我去,你可真老實。小心點兒,王可那麼優秀的人,說不定哪天就被包養了。”又是壞笑。“我試著聯絡聯絡,聯絡到了告訴你。”

盯著螢幕上的文字,楊毅開始心神不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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