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是在健身館存包的時候，才發現大寶的微信的。
一覺醒來，周身難受，楊毅才驚覺自己好幾天沒去健身了。如果說最初去健身館的目的只是為了探聽線索，漸漸地，他現在像是已經喜歡上了這項運動，無論是揮汗如雨的發洩，亦或是若隱若現的對王可的思念，甚至宋曉輝那張親切的面孔，於他而言，都讓健身成了他生活的習慣。
存包時，他下意識地看了眼手機，解屏後，通知欄顯示有未讀微信。他很少用微信，上面的朋友也不多，他有些詫異地點選螢幕，發現原來是大寶給他發的微信。
微信有兩條，第一條是十七分鐘前傳送的，內容是：你們倆做什麼了，怎麼把警察招來了？第二條與第一條相隔五分鐘，只有一個問號。
楊毅的嘴角牽出一絲苦笑，看來展鵬他們還是去找大寶瞭解情況了。他想了一下，給大寶回了一條：抱歉，剛看到。
大寶卻秒回：怎麼回事？我都急死了。
想象著大寶著急的模樣，楊毅啞然失笑。相比較打字輸入，他還是習慣語音通話，他回了一句，“電話方便嗎？”
“稍等。”大寶的回覆馬上就到了。
這倒正合楊毅的心意，他鎖好櫃門，信步走向衛生間。午後的這個時段，衛生間裡空無一人，楊毅徑直走到敞開的窗戶旁，從口袋裡摸出煙，剛點著煙，大寶的電話就撥進來了。
“你幹啥呢，給你們兩口子發微信，怎麼誰都不理我呢？”大寶的語氣有些焦急。
兩口子！楊毅的心隱隱地痛，他強打起精神，解釋道，“哦，我剛才在開車，沒注意。”
“那你現在說話方便吧？”大寶的聲音聽著很焦慮。
“方便，你說。”楊毅下意識地掃了一眼衛生間門口。
“警察怎麼回事啊，怎麼跑到我們單位找我了？”說完最關鍵的，大寶長長地吁了口氣。
“是嗎？找你幹嘛？”楊毅小心地問。
“幹嘛？”大寶拉著長音，表達著不滿，“還不是你們那點兒破事兒。幸虧是穿著便裝，這要是穿著制服過來，我們單位得咋想我啊？”
“不好意思啊，”楊毅嘴唇抽搐了一下，“改天請你吃飯。”
“那必須啊，”聽筒裡傳來大寶壓抑的笑聲，“可不許對付啊。”
“我向毛主席保證。”楊毅哼笑一聲。
“嗯，你不用向誰保證，我相信你。”大寶停頓一下，問道，“你們究竟怎麼了？”
“你先說說你那邊啥情況。”楊毅吐出一口煙。
“哦，就是下午剛上班，我手機就接到一個電話，對方說是刑警，要找我瞭解點兒事兒，正在我們大堂等著呢，讓我下去。我一聽，刑警，那還了得？就麻溜下去了。”
“然後呢？”楊毅挑了挑眉。
“我就見到人家了唄，我一看，大堂人來人往的，趕緊就把他帶到我們地下的咖啡廳了。”
“他？就一個人啊？”楊毅有點兒意外。
“一個還不夠啊？你還想幾個啊？”大寶嗔怪道。
“嗯，你接著說。”
“我也不知道自己犯了啥事兒，心裡七上八下的，敢情人家是瞭解你倆，我這心才放回肚子裡。”大寶嘿嘿笑了笑，“我說，你倆幹什麼了，把刑警都招惹上了？”
“沒幹啥啊，”楊毅裝作毫不知情，“他們瞭解我們什麼啊？”
“嘿，說起這個，那哥們真逗，說話繞來繞去的，”大寶輕鬆起來，“但他走後我總算琢磨明白了，無非是王可和你是什麼關係，你們在一起幾年了，關係如何之類的，對了，還有我和你們怎麼認識的，來往多不多這些。”
“哦。”楊毅暗忖，這就是常規的核實調查。“那你怎麼說的啊？”
“我就照實說的唄，沒事兒吧？”大寶小心地問。
“沒事兒，這能有啥事兒。”楊毅寬慰道，接著問，“就這麼多？”
“應該就這麼多。”大寶有些遲疑，“老楊，警察干嘛來找我啊？”
楊毅略一思忖，答道，“是我讓他們去的。”
“你讓來的，為啥啊？”大寶詫異地問。
“證實一下我和王可的關係。”楊毅心中掠過一陣傷痛。
“證實你們的關係？你們之間有什麼大不了的，還非得驚動警察？”大寶說著說著，疑竇叢生，“不會是——”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
過了小半晌，大寶才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會要和我說，你家王可一直沒回去吧？”
楊毅咬了咬牙，說道，“我報失蹤了。”
“報失蹤？你怎麼能報失蹤？你都找了嗎？”
楊毅沉默。
“你說話啊，我都急死了。”大寶的聲音在聽筒裡清晰地傳出來。
楊毅的腦海裡浮現出停屍房冰冷的一幕，眼角噙滿淚水。說來也奇怪，他不願和任何無關的人提及王可的死訊，先是向榮、小陳，然後是王偉，今天又是大寶。或許在他的潛意識裡，那具冰冷的屍體並不是王可，而一旦從他的嘴裡說出那個事實，那王可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他抬手擦擦眼角的淚花，對大寶說，“我就是先報個失蹤，讓警察幫著找找。”
“警察能有用嗎？”大寶問。
“誰知道呢。”楊毅抽完最後一口煙，把菸蒂彈向窗外。他的視線緊緊跟著那個翻轉的物體，看著它在半空中劃出一條弧線，又飄然落地。
“王可不會有什麼意外吧？”大寶咂咂嘴，像是倒吸著涼氣。
“誰知道呢。”楊毅又說了一遍。
“那——如果有什麼訊息，你得儘快告訴我。”大寶的聲音難得地嚴肅。
“我知道了。”楊毅忽然有一種精疲力盡的感覺，靠在窗沿上，大口喘著粗氣。
“我得回去了，咱們隨時聯絡啊。”大寶囑咐道。
剛回了一個“好”字，楊毅像是又想起了什麼，忙問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找你的警察姓什麼啊？”
“好像姓張吧，怎麼了？”大寶略感意外。
“沒什麼。”楊毅裝作滿不在乎地呵呵一笑。
結束通話電話，楊毅又點了根菸。想到展鵬沒有調查他的過往，他不知是該慶幸，還是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