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想到這一幕,昏暗的光線,垂落的紗幔,男人挺拔的鼻樑,和他乾燥的唇瓣。

“蘇含章,你好大的膽子!”

她一早就自已跪在階下請罪來了,皇妃院中的侍女、往來請安的妾室紛紛向她投來嘲弄的目光。

她這身子原是跪不住幾個時辰的,搖搖欲墜之間,聽到皇妃身邊的綺羅姑娘立在堂上厲聲問罪:

“蘇氏,爾敢在白日引誘殿下宣淫,爾可知罪!”

她原沒想到昨日送藥時,皇妃會來書房求見殿下,卻可以想象到,皇妃聽到書童的回稟時定然是臉色鐵青,只是顧及畢竟在殿下跟前,沒有當場發難而已。

許久不曾聽見堂上皇妃的聲音,蘇含章怔怔地抬起頭,看見皇妃冷然地坐在堂上,姣好的面容如覆冰霜;兩旁坐著的都是二皇子府妾室,紛紛投來的眼光中,有憎惡,有鄙夷,有幸災樂禍,也有嫉妒。

暑熱侵襲著她,日頭曬得她頭暈眼花,滿面通紅,腦中嗡鳴陣陣,終於快要跪不住了。

她一咬牙,低下頭伏身回道:“含章認罪。”

“爾曹乃敢!”

綺羅呵斥了一聲,走下階來揚手就給了她一耳光,是下了力氣大。

蘇含章猝不及防,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臉上火燎一樣的疼,胸口發悶,眼前一陣一陣的黑,無法抑制地急促喘息著。

綺羅呵斥道:“既然如此,還不拉下去,行家法!”

“罷了,”二皇妃高坐在堂上,出言止住了綺羅,“你既知罪,便去將《金剛經》抄個百遍,自已往佛前靜誦吧。”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像是松間落雪。

綺羅回身應諾,狠狠地剜了蘇含章一眼後就退下了。

“恐怕傳到了殿下耳中不諧呢,”側妃劉氏在一旁架橋撥火道,“含章姑娘有多得咱們殿下寵信,王府裡頭誰不知道?”

這話像鞭子一樣狠狠地抽打在蘇含章心上,疼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雖然她自認為常年遊走在灰色的疆野之上,藏身於道德的陰影之中,此時卻也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不由得羞慚地低下頭去。

二皇子越是寵信她,她就越是清楚地知曉自已的薄情寡義。

二皇妃聞言,卻只是冷冷地看了劉氏一眼,便嚇得她噤聲低頭,不敢再語。

恰此時僕僮來報,說是殿下來了,院中諸人都紛紛離座行禮。

二皇妃卻端坐不動,既不起身也不行禮,只是看到易珩一進來就去扶蘇含章時,終於冷笑道:“宰我晝寢,孔子斥為朽木不可雕,今者不然,殿下竟有過之而無不及。”

裴珩猛的抬頭,竭力壓著怒火,冷冷道:“陸惜,你別得寸進尺。”

二皇妃冷呵了一聲,起身便轉入屏風後頭走了,只留下滿地的人面面相覷。

二皇子府裡,皇子與皇妃的不合早已是諸人心照不宣的共識,只是無人敢說。二人原是皇帝強點的鴛鴦,於是本來還願顧及陸宣彼此互裝些尊重出來,到了後宅裡便愈發看不慣。陸惜鄙夷裴珩無德無能,裴珩受不了陸惜明嘲暗諷,平日裡只好相敬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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