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宴客楚宮歡：原女主的恨意
再次踏入顯明宮，路溪恍如隔世。
上次來到宮城時，她惴惴不安，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久居鄉中的閨閣弱女怎麼一回京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那時帶她去面聖的還是二皇子江珩，看她一副鵪鶉樣還假模假樣地，半是安慰半是打趣地戲弄他。
那時候她真恨江珩和陸宣啊，怎麼這樣莫名其妙地就坑害人。
她在無助和恐懼中，幾乎心如死灰，當真心中幾次閃過那個念頭——陸宣是不是已經看穿了她只是一個異世的孤魂，所以要不留痕跡地送她去死?
當局者迷，幾個月後她回首往事時，不禁啞然失笑，感慨當初的自作多情。
現在，陸府的馬車又一次在宮城門前緩緩停下。她任著綠錦攙扶下轎，看著門匾上大書的“雲馬門”三個字，神思悠悠飄遠，卻心如止水。
按例，官員在雲馬門前便應下馬，僅有極少數特蒙聖眷的才被允許再往前騎一段路的馬。
至於能坐轎的，自然就更少了。
陸惜雖然是個縣君，但畢竟也只是個縣君。
所以她乖且迅速地下了轎，免得有什麼好事者到時候又要說什麼陸氏如何如何，不管是誇是罵，她都是真怕了。
京裡貴胄世家多了去了，老盯著她家不放幹嘛，吃你家大米啦?
路溪扶了扶髮髻，正準備拉著綠錦和綺羅跟著引導的宮娥姐姐走，便聽到身後有人在喊她。
路溪這邊正納罕著這地兒上她到底還認識哪個雄性生物，回頭一看，立刻就蝦蚌住了。
江珩正一臉陽光燦爛地跟她招呼，身邊站著一個裝束齊整的小姑娘。
小丫頭年紀尚小，卻也看得出是個美人胚子。雖然穿著普通的宮裝，偏也遮不住她風姿卓然。
恐怕假以時日，此姝姿容豔麗絕不下於顧清。
路溪下意識地多看了這丫頭幾眼，江珩順著她的視線一捋，立刻便體貼地介紹道:“這是我府上的丫鬟，原先是在晏昭儀宮裡當差的。
她那時便同小妹相熟，來了府上還沒多久，我每次入宮就聽小妹總是吵著要見她，實在煩不過，這次年宴便帶了她來。”
那丫頭順著江珩的話，低著頭盈盈一拜，聲音清冷沉穩:“奴婢蘇含章，見過陸女公子。”
路溪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勉強維持著鎮定讓蘇含章免禮。
在原著中，蘇含章是重生過一次的。
路溪不太清楚面前的這個蘇含章到底是第一世的那個蘇含章，還是再世為人的蘇含章。
但不管是第一世的蘇含章，還是第二世的蘇含章，都沒有在十四歲以前來到江珩身邊。
蘇含章依言平身，卻抬起頭冷冷地看了路溪一眼。
她靜靜地站在那裡，像一把被迫封在鞘裡的刀，只待一出鞘，必以淋漓鮮血開鋒。
路溪立在原地，卻如墜冰窟。
蘇含章站在江珩身後投過來的那個眼神，她看得清清楚楚。
是警告，是威脅，是滔天的恨意，是露骨的殺意。
怎麼會這樣？路溪沒來由地一陣腳軟，帶著滿心的難以置信，緊緊倚靠著眼疾手快扶住她的綺羅。
不管是第一世還是第二世，蘇含章都不應該恨她啊!
蘇含章最恨的，不是利用了她又送她上絕路的晏昭儀母子嗎?
蘇含章為什麼要對她露出那個眼神?
蘇含章怎麼會恨她到這個地步?
她陸惜不就是個炮灰嗎?
“陸惜?”江珩本來離得也不遠，猛然間見到路溪臉色煞白的樣子，下意識一個箭步想上來扶人。
所幸綺羅扶得快，他便收回了半伸出去的手，只是回想起路溪剛才一下子臉上血色盡褪的樣子還是忍住後怕。
他本來是想玩笑幾句的，但看到現在路溪一副怏怏的模樣，也只好轉而同路溪身後的綠錦道:“綠錦，扶著你家主子，去前邊不遠的含翠亭歇會。”
路溪原先是打算讓綠錦守家的，這樣若是有什麼急事一時尋不到她路溪，也能從綠錦那頭得個妥當安排。
但綠錦堅持這是陸惜第一次獨自進宮裡頭去，她得跟著去。這樣若是在宮中遇到了什麼意外，她總比陸惜更清楚該去尋誰。
至於報到陸府的急事，老實說尋常的他們府裡幾個管家娘子也沒什麼不能解決的；要是真不能解決，也不差在這一時半刻的。
此時，比不得路溪心中思緒萬千，綠錦只想感嘆自己是來對了。
但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疑竇叢生，怎麼自家小姐一看見二殿下就腳軟，這二殿下玉樹臨風的，又不是什麼青面獠牙的夜叉。
不對，她猛然省悟，小姐分明是在見到那個蘇含章後才舉止失常的!
綠錦低下頭，正對上路溪懇求的眼神。
路溪當然知道她這樣反常的狀態一定瞞不過綠錦，她只能希望綠錦別問她。
因為她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告訴綠錦，她就是和蘇含章犯衝?她可不想讓陸家對上蘇含章，那是女主啊，誰上誰死。
何況，既然江珩未來是要當皇帝的，那她現在也算是看明白了——日後陸宣的仕途就全系在江珩的好惡喜憎上了。
可如果告訴綠錦真相，恐怕綠錦會真當她得了失心瘋吧?
路溪在心裡苦笑幾聲，對這些並不太希望。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
綠錦深深地看了她幾眼，竟然真的就這樣收回了視線，一心一意地扶掖著她，權當剛才在雲馬門前什麼都沒看到。
江珩送她們到含翠亭後就藉故走了。
含翠亭偏僻些，來往的人不多，路溪知道他是在顧忌男女之防的流言。
何況江珩也覺得自己待在這兒屬實尷尬，左右也不是沒有照看的人在，他也就抽身而去，各落得兩廂清白。
走在宮中步廊上，他還在回想方才陸惜的情態。
奇了怪了，這陸家姑侄是上輩子和蘇含章犯衝嗎，怎麼一個比一個反應激烈。
他有些猶猶豫豫地想，是不是下次應該儘量讓蘇含章避免和陸家人見面，這犯衝多不吉利啊，看看陸惜那平常能說會道的小姑娘都給衝成什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