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好語勸侄（二）

陸惜斟酌了一下字句，說道：“這麼說，你在我家鬧絕食，是以為五嫂並不能勸三叔公轉意。”

陸晝點了點頭。

陸惜又說道：“你也並不同三叔公去說，是覺得三叔公也並不會考量你的心思。”

陸晝又點了點頭。

陸惜頗覺匪夷所思，問道：“你以為我便能替你作這個主，讓你留在楚縣？”

陸晝重重地點了點頭。

陸惜嘆了口氣，說道：“那你知不知道為什麼你太公公非得讓你跟著我往京中去？”

陸晝搖了搖頭。

陸惜卻點點頭道：“我也不知。如今要我去同三叔公說道，倒也無妨。

只是我知道，五阿兄並不治產業，五嫂的嫁資也並不足以維繫一家。

如今尚未分家，還可名正言順地仰息親兄叔祖，你如今忤你太公公的意，若不介懷你阿翁——五叔難做，我便也腆著臉回絕了你太公公，如此可好？”

陸晝這會卻低著臉不答話了，陸惜只好耐心地等著他仰起小臉。

不想，卻聽到了一聲抽泣。

陸惜蹙了蹙眉：“哭有何益？明哭到夜，夜哭到明，難道便兩難自解了？”

見陸晝不作聲，陸惜又道：“你若要長久留在楚縣，也成。將來得個一官半職，隨衣襬衣錦還鄉。”

沒想到這次話音未落，陸惜便看著陸晝伸手拉了拉自已的衣襬，小聲道：

“朝廷不許的，我是楚縣人，便不能作楚縣令，也不能當楚郡守。”

陸惜先是囧了一下，隨即圓了話道：“你若成了才出了名，興許將來咱們楚郡的府君便想著你去給他作主簿嘛。”

就是不知道你陸小將軍到時候還願不願意，陸惜邊想邊擦汗。

陸晝呆呆地坐在那兒，杵了好久，久到陸惜已經背完了十遍九九乘法表後，才聽到他開口：

“阿姑，晝想吃飯。”

陸惜從善如流，立刻讓白棠跑去屋外吩咐底下候著的婆子們去小廚房傳飯。

“阿姑……阿姑也一同用飯吧。”

陸惜搖了搖頭：“不必了，我回來時已在你顧姑父家中同你三姑母用過了。”

陸晝點了點頭，又低下頭去。

陸惜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個熊孩子一朝化身靦腆小男孩，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既然你心已定，還有一事便不得不說與你聽，”陸惜正色道，“我們不先急著回京，現下法師欲在南溪塔講經會，我已同阿姊說妥，大後日便一同啟程往南溪。”

陸晝點了點頭，神情猶豫，最後卻還是期期艾艾地開口道：“阿姑，動身前……我能不能再去看看阿——五姑、和諸位阿兄還有阿——五叔？”

陸惜點了點頭：“這個自然，這次回鄉，族內諸父兄祖照拂頗多，明後日自然要一一登門拜別。”

“你若是一時改不過來，私底下仍喚阿翁阿母便好，”陸惜像是說家常話般道，“我並不介懷，只是莫讓人拿住話柄。”

“是。”陸晝抬起頭，注視著陸惜平靜的面容，眼中晶瑩的淚花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