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之間,還有可能嗎?
——
三人並排從電梯出來,阮媛媛低頭在手機上查著導航,“不算很遠,頂多十分鐘的路程,我們走著過去吧。”
按照陳念嬌從前的性格,自然不能讓阮媛媛輕易地“挾持”了。但如今她的脾氣和秉性倒是藏起來了不少,腦子正高速運轉著,想著合適的藉口。
宋新詞對她的表現倒是有點意外,要知道,從前只要是她不願意的事兒,沒有人能強迫得了她,如今竟然也學會了這些人情世故。
“好了,你自己去吧。你生日,這不得和白榆單獨過。”宋新詞替她解圍,眼神不由自主地看了陳念嬌一眼,“帶我們兩個電燈泡算怎麼回事兒?”
說完,他扯上口罩,伸手將陳念嬌拉在身邊。
阮媛媛自然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給他遞了個眼神,扭頭看著陳念嬌,“那陳編劇,咱們下次再約。”
陳念嬌此時自然不會反駁,點頭答應,“好,生日快樂。”
送走阮媛媛,宋新詞又拉著陳念嬌進了電梯。
兩人默不作聲,停在一輛黑色轎車前。
陳念嬌沒上車,站在副駕駛門口,“去哪兒?”
宋新詞走到她身邊,幫她開了車門,“飯點了,吃個飯怎麼樣?就當是感謝我剛才替你解圍。”
“宋新詞,你現在怎麼這麼愛挾恩圖報?”陳念嬌微微後撤一步,半靠在車上,“你還是以前的你嗎?”
這話一出,勾起了兩人的回憶,氣氛一時間沉默下來。兩人對視著,一人眼神熱烈,一人卻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隨口一問的問題,陳念嬌並沒有想要一個回答,彎了身子,坐進了副駕駛,繫好安全帶,抬頭看向仍然扶著車門的宋新詞,“走吧,宋大歌手。”
宋新詞臉上有了點笑意,雖然明白她這是不想欠自己人情,但心裡還是忍不住高興。
車子駛出地下停車場,並沒有開導航,他輕車熟路地朝御禧棠去。
御禧棠的飯菜是出了名的,一般都需要提前預訂位置,尤其是在這飯點。
兩人進店後,有服務員引著兩人進了包間。
“有什麼想吃的嗎?”是個小包廂,四四方方一張紅棕色木桌,宋新詞就坐在陳念嬌旁邊,將選單推到她面前,“最近他們新出了一些湯品,這個青橄欖雪梨豬肉湯就還不錯,要不要試試?”
陳念嬌隨手翻看著選單,沒幾眼就合上了,又將選單推了回去,“既然是我還你人情,自然該我請客,那菜就你來點吧。”
宋新詞也沒和她客氣,翻開選單一邊檢視一邊點單,“黃燜魚翅,櫻桃肉山藥,荷包裡脊,五味杏酪鵝,炒什錦和青橄欖雪梨豬肉湯。”
“就這些吧。”他合上選單,遞迴給服務員。
忽然又似想起了什麼,叫住就要離開的服務員,“再來兩份冰糖桂花馬蹄粥。”
陳念嬌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等到服務員離開,才不鹹不淡地開口,“如今你倒是不怕浪費了。”
“喬喬,我還是從前的我。”宋新詞聲音有些低,帶著些不易察覺的溫柔,“點得多些,只是想和你多待一會兒。”
陳念嬌被他這一聲喬喬給叫住了,即便是酒醉在他家醒來也沒有這一聲喬喬來得讓人不知所措。
要說起他會這樣叫她,也是有點淵源的。
……
九月伊始,是故事的序曲。
錦城依舊炎熱,因著開學,吵鬧的班級,就連空氣都是溽熱而黏膩的。
陳念嬌穿著七中的校服,扎著馬尾,光潔的額頭上還有細細的汗珠,但她手中鋼筆在嶄新的課本上飛舞著。
忽然,課桌上、書本上落下一個暗影。
陳念嬌抬起頭,一個高高的男生站在她課桌旁,一頭稍長的碎髮堪堪蓋住了眉毛,一雙褐色雙眸正直直地看著自己。
“你好,請問你旁邊有人嗎?”
聲音也好聽,陳念嬌如是想,她搖搖頭,“我旁邊沒人,同學你好,我叫……”
“陳念女喬?”男生低頭看著她書封頁上的名字,低聲唸了出來,也不忘自報姓名,“我叫宋新詞。”
“嬌!陳念嬌!”她出聲糾正,“你眼神是不是不好啊?”
女生的語氣當真像她的名字一樣,他嗯了聲,放下書包在她旁邊坐下,“記住了。”
……
“你跟我在一起好像總是喜歡發呆。”宋新詞靠著椅背,雙手搭在腿上,“上次吃飯的時候也是,你想到從前的事了嗎?”
陳念嬌自己也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沒見到他的時候,幾乎不會回憶起從前的事來。但見到他之後,那些塵封的過往好似都活了過來,一個勁兒地在腦海中翻湧。
她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包廂裡一時間沉默下來。
好在服務員很快推門進來上菜,避免尷尬的氣氛一再蔓延。
陳念嬌是真的為吃飯來的,沒有跟他客氣,當先動筷。先嚐了口櫻桃肉,又挑了塊魚翅。
正準備嘗塊裡脊,一雙纖長而骨節分明的手在她面前放下一碗雪梨湯,“幫你嘗過了,很好喝,試試吧。”
陳念嬌沒有拒絕,端著碗,用湯勺嚐了一口,有些甜滋滋的,雪梨的清甜中和了青橄欖的苦澀,湯汁入口甜潤爽口。
一頓飯吃得還算和諧,宋新詞除了幫她盛湯,倒還算上道地沒幫她夾菜。
從御禧棠出來,因著下午還有男主角和其他角色的試鏡,宋新詞開車送她回了晟睿傳媒。
下午的試鏡,李之名沒有跟全程,看完男主角的試鏡,就稱有事離開了。
不過這樣也好,餘下的角色都由陳念嬌和俞鶴選擇了貼合角色的演員。
面試完所有角色,已經是晚上八點。
進了電梯,陳念嬌沒想到能遇到上午才見過的鐘梨。但她也沒過多意外,畢竟她的簡歷上明明白白地寫著她是晟睿傳媒旗下藝人。
兩人互相點了頭,便算打了招呼。
從電梯出來,兩人一前一後地朝大樓門口走去。陳念嬌跟在後頭,見鍾梨小跑了兩步,朝著門口停著的黑色賓士去。
這車陳念嬌很熟悉,所以有意放慢了步子。
但車內的人眼尖,仍舊看到了她,下車朝大樓裡走來。
“都說我自己回去就行,怎麼還特意跑一趟。”鍾梨在季江北經過時挽住了他的手臂,帶著撒嬌的語氣。
季江北的腳步因此頓住,任由鍾梨挽住,視線卻落在陳念嬌身上。
鍾梨若有所感,回頭看向陳念嬌,語氣熱情,“陳編劇,需要我們送你一程嗎?”
本想當個隱形人,沒想到還得搭話,“不用了。”
陳念嬌連眼神也沒分他倆一個,經過兩人時,步子還快了些。
出了大樓,寒風凜凜,直往脖子裡鑽,她攏了攏大衣,掏出手機準備打車。北城不愧是北城,這個點打車還得排隊。手也冷,索性將手機揣回兜裡,徑直往地鐵口走去。
沒走兩步,就被季江北叫住,聽得一聲嬌嬌,她加快了步子。
後面有腳步聲,終究還是追了上來。
“下雪了,我送送你吧。”季江北這次沒有拉拉扯扯,一個跨步擋在了她面前。
陳念嬌抬頭望了望天,當真下雪了,這是北城今年下得第二場雪。
“不用了。”陳念嬌並未多說,正準備離開。
身旁有一輛黑色商務車穩穩停住,車窗搖下,主駕駛位上的人帶著口罩,“上車。”
陳念嬌此時也顧不得矯情,拉開車門就坐了上去,自始至終沒有給季江北一個眼神,自然也沒瞧見他眼中的落寞。
陳念嬌上車之後,宋新詞算是鬆了口氣,升起車窗,他將口罩也取了下來,“害怕再次給你造成影響。”
說罷,他便啟動車子,往清水灣駛去。
窗外的景象倒退著,她靠在窗邊,黑色捲髮遮住了她臉上的神色。從宋新詞的角度看來,她看起來像是在默默垂淚。
車子在紅綠燈路口停下,紅燈亮著著,“你在為他傷心嗎?”
她沒有回答,紅燈開始倒計時了,車子開動前,他聽見她的聲音,不摻雜半分傷心,“我和他的事兒,早過去了。”
車窗外的雪忽然大了起來,很快來往車輛的頂上、周遭的綠植上、行人的傘上頭上,都堆積上薄薄的一層。
她剛有動作,車窗就被搖下來。晶瑩的雪花落在她的掌心,轉瞬間便成了一點水漬。只餘手心傳來一點冰涼,證明剛才那片雪花停留過。
又是一個紅綠燈,車子再次停下,“喬喬,如果我說這七年來,我仍然一直喜歡著你。”
他望著她的眼神堅定,心臟有力地跳動著,讓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將要說什麼,“如果是這樣,我還有機會嗎?我們之間,還有可能嗎?”
窗外的雪越來越大了,錦城很少下雪,來北城這麼多年,她也看了很多場雪了。但她仍然記得高二那個寒假,那場雪。那場並不大的雪,卻有人為她奔赴,有人在雪中對她說,“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若是白頭偕老可以用大雪來替代,故事停在那兒多好啊。
她回頭看著他,與他對視,眼神不曾錯開,“宋新詞,你說你沒有回頭,但我不會再重蹈覆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