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蘇睫毛顫了顫,掩蓋在長睫下的,是從未有過的茫然。

她願意接任務嗎?

當然是不願意的。

人都趨吉避凶,如果任務異常困難,會有懲罰,誰會願意去接取?但任務到手前,也沒人知道會那麼困難。

氣氛突然變得奇怪。他近乎不捨的把壓抑的視線收回來。

“我知道了。”

“你可以放心,不會有懲罰。”

唐蘇驚愕地望向他,視線落在他雪白無瑕的臉頰上,落進他宛如星辰的眼睛裡,失神了一瞬。

什麼?

不會有懲罰?這是什麼意思?

她抬起去找白月光頭頂的進度條。

很奇怪,這次無論她怎麼尋找,也找不到那根近乎全部拉滿的黑色進度條。

隱患進度條就如同憑空消失般,就好像她從未接取到救助白月光的任務。

這是……怎麼回事?

是指,她不用再負責這條任務了?

秦子愁恭敬叩門,站在小院門口,探頭探腦,想進來又不敢進來,有點慫。

“恩師,紅棗糕買來了。”

他遵照解憐客的意思,去山下跑了趟買回來紅棗糕。他也不知道,恩師怎麼會突然就想吃紅棗糕?明明是那麼普通的糕點。

解憐客示意他進來。

秦子愁放下一盤紅棗糕後,很自覺地轉身就走,他看著唐蘇眼裡全是羨慕。

死丫頭,命真好。

肯定是她嘴饞想吃,恩師才吩咐他去買。

吃吃吃,居然真的吃上了?沒心沒肺,誰能吃得過你啊!

唐蘇陪著解憐客一起吃紅棗糕,喝茶。

最困難的救助任務突然被取消,她心情確實輕鬆不少。好像一直壓在心中的大石頭落下。

哪怕她救不了白月光,也不會有任何懲罰,系統也不會消散。

她一想到白月光在泡靈泉水時候給出的解釋,突然問了句。

“吃了紅棗糕,真的會變紅色?”

她淺淺咬了一小口,還舔了口紅紅的紅棗。

解憐客身體不自然地僵硬了一瞬,又恢復雲淡風輕的溫柔,含笑道:“好吃嗎。”

“嗯。”

她察覺到有道目光,一直盯住她,讓人覺得有些熱。她抬頭弱弱的問。

“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

“沒有挺好看的。”

解憐客輕笑,溫柔明亮的眼底滿是愛意,洶湧的潮水快要溢位來。就這樣清醒地淪陷……

她頭快要埋進盤裡。

“你也快吃吧。”

他也繼續吃了起來。

……

午後陽光正暖,吃飽喝足,惹人犯困。

唐蘇喝了熱乎乎的熱茶,嚥下甜滋滋的紅棗糕,迷迷糊糊頭一歪,枕著手臂靠在青石桌上睡過去。

她夢見大團子也在搶紅棗糕吃,夢裡笑起來。

解憐客安安靜靜望著她,忽然想親親她蘊滿笑意的眼睛,但他隱忍剋制住。

他給她披上黑色風氅,毛毛領溫暖裹在她脖頸間,帶著淡淡的藥草香,她睡得更舒服了。

他能感受到失明正在加劇。

耳邊連風聲都聽不清。

他艱難地想要起身,用力用手臂支撐起身體,卻發現尊嚴也開始被剝奪。他竟然無法站起身。

解憐客想起主治醫師下的診斷:“他會先渾身高燒不退,再到失明,看不見,然後失聰,聽不見,面板無法感知,最後渾身器官衰竭而死。”

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無法想象在心愛女孩面前,失去所有尊嚴,那麼難看醜陋的死去。

哪怕他從未對她表明過心意。

所以他離開了。

解憐客在青石桌上留給她一長串鑰匙,和一沓厚厚檔案袋。然後他像毫無生命的冰冷瓷器,拄著竹杖艱難起身,喉口是腥甜的血腥味。

他交代話給秦子愁和蕭璆。

秦子愁很想追上去,卻只得到他溫和冷漠的回應。

“有事,要出山一趟。”

他一身白衣若雪,眉頭緊鎖,在承受極大的痛苦。他眸中挑出一絲涼薄的不耐,叫人一點點陷入絕望。

秦子愁很想扶他一把,但他對上恩師涼薄冷淡的眼神,退縮了。

就這樣,解憐客獨自離開了大山。

他孤獨安靜的背影支離破碎,像是從神壇墜落下的神子,走到絕路上,只想在無人的角落安靜的被全世界遺忘。

沒有人知道解憐客去了哪裡。

就連他最親近的人都不知道。

這世界破破爛爛,總有人用命縫縫補補。

……

唐蘇被收音機的新聞吵醒。

【我臺駐非記者報道,近期大量沙漠飛蝗隨季風遷徙,在一日內翻越寬達近30公里的曼德海峽時!】

【紅海兩岸的東非和阿伯半島正在經受沙漠飛蝗肆虐!當地氣溫迅速上升形成強烈的上升氣流,蝗群可以藉助這種上升氣流實現“撐杆跳”,不需要消耗太大的能量就能飛越海峽,使得當地農業受災嚴重!】

【專家指出,西南季風即將盛行,不能完全排除沙漠飛蝗隨季風遷入國內的可能,但受尼國,緬國地形影響,沙漠飛蝗遷入國內滇省,巴蜀的數量不會太大,產生危害的機率很小。】

一條條海外新聞,從嘈雜收音機裡傳來。

唐蘇睜開眼,正面對上秦子愁一臉嚴肅的表情。

“小秦?”

“恩師給你什麼了?這些都是什麼?”

唐蘇這才發現白月光不見蹤影,青石桌上只留下一長串鑰匙,和厚厚一沓檔案袋。

秦子愁的收音機,繼續播放新聞的專家採訪。

【下面有請專家為我們解答本次沙漠飛蝗的災害成因,有請潘教授】

【各位好,沙漠飛蝗爆發原因有很多。】

【當初汶川地震時則也發生過家禽暴躁、河流乾枯等現象。唐山大地震時,則是天空瞬間變黑,大量蝗蟲過境。這些都是地震來臨的前兆。但本次沙漠飛蝗災害,並不代表一定會伴有地震災害的發生】

【而且,藏區高海拔,最近的溫度是 -8℃-15℃ ,加上生存環境惡劣,簡直就是一道天然屏障,飛蝗從藏區進入國內的路線首先被排除】

【感謝潘教授,滇區當地也組織了蝗災預防,帝都也加派專家組趕赴滇區協助,避免飛蝗從滇區進入國內的情況】

收音機聲音很嘈雜。

唐蘇只能關掉收音機說話。

她把一頁頁檔案,從檔案袋裡取出來。她慢慢取出檔案,秦子愁的眼睛也越瞪越大。

“這是恩師五年前在市裡買的產權房,你去過戶了?”

“沒有。”

“那就是你寫委託書,交給恩師,委託他過戶?不然為什麼戶主名字會是你?”

“沒有。”

蕭璆大步跑來,他臉上的震驚,比秦子愁更大。

他知道,解憐客從來不會解釋什麼。解憐客不想做的事,沒有人能逼他做。同樣的,他想做的事,也沒有做不成的。

隨著檔案合同一份份出現,和鑰匙相關聯,秦子愁猛地站起來,眼睛裡全是不敢相信。

“恩師連這套西面庫房也留給你了?”

“他連城裡的收藏品倉庫都留給你了?”

“還有這個?這個,他居然也給你了?!!”

“這可是鎮館之寶,在全國武術冷兵器展上鎮場的古劍,星溢玄穹!他連這把劍都留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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