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進度條跳了跳,躍到96%。

唐蘇心驚肉跳,好像看見玉蘭樹王的花團錦簇下,一個將死的年輕人躬起單薄的後背,蜷縮昏迷的實在艱難。

安靜又孤獨的身影,如同世界已經將他遺忘。

“解憐客,醒一醒。”

年輕人肌膚觸感冰冷,平靜溫和的臉冰冷入骨,不知道獨自在竹海失溫昏躺了多久。或許是半天?或許是一整夜?

要不是她看見進度條還沒到100%,都能以為他已經死了。

唐蘇趕緊從系統儲物格里,把買下的2包暖寶寶撕開,塞進解憐客懷中。微風吹動兩人的頭髮,悄無聲息地糾纏在一起。

“解憐客,你得好起來。”

你也是我的救助任務之一。

唐蘇幾乎把身上所有能保暖的棉襖,棉手套,圍巾,一股腦塞進年輕男子懷中,用力將他緊緊裹在懷中,搓著手哈氣。

這還是她第一次那麼近距離觀察他,微弱陽光漏下,她能自上而下將他的臉看清楚。哪怕他失溫昏迷,安靜的眉宇也沒什麼狼狽,依舊平靜俊美。

他五官分別看,算不得頂級,但組合在一起,有一種能讓人安寧下來的從容,如同清風明月不染塵。

唐蘇又撕開兩個暖寶寶,塞進年輕人懷裡,幾乎將他渾身都用暖寶寶疊滿,再裹上棉衣狠狠抱住他。

她用力一抱,這才發現不妥。他像是易碎的冰冷瓷器,似乎稍微用點力就能碎了,破了。

或許是她擁抱的力道太大,也或許是暖寶寶溫暖的溫度。

隨著進度條半格半格降下來,懷中年輕男子慢慢睜開眼。

黑色進度條:95%,94%,93%……

解憐客慢慢睜開眼,感受到過於親密的距離,眸底本能地覆上寒霜,指節分明的大手下意識要撞開冒犯的人,狠狠將人甩在地上。

但他在看見來的人是唐蘇後,臉上寒霜化了,蒼白脈絡起伏的手,也頓在凌空,手腕一轉,沒有把她撞開,而是將她按到了身下。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唐蘇嚇了一跳。

她這才反應過來,被她考拉大熊抱的年輕男子已經醒了,而且他哪裡還有之前昏迷的狼狽,他瘦而有力的腰身,和纖細分明的大手,哪怕重病在身,依舊蘊藏巨大的力量。

竹海很安靜,只有微風吹竹浪的沙沙聲。

兩人距離很近。

唐蘇以艱難的姿態被按在身下,抬眼自下而上將他看得更清楚。

他右眼眉毛下有一個黑色的小痣。

因為大幅度動作微微敞開的衣領下,鎖骨下方同樣有一枚小痣。

她知道,人身上有痣很正常,而且痣的顏色有深有淺也很正常。在如此近距離的呼吸交織間,她想的卻是不著調的事。不知道他眉毛下的小痣,和鎖骨下的痣,顏色哪個更淺些。

唐蘇一句話都沒說,但眼神上下游離,目光是那麼專注仔細。

明目張膽的眼神,幾乎算調戲。

天之驕子向來高高在上,接受萬人仰視,從未如同現在這般,被人近距離投來極度冒犯的眼神。如果目光有實質,唐蘇的眼神如同上下將他撫摸一遍。

面對巨大的冒犯,解憐客捏緊蒼白的拳頭,轉開頭。

最終還是他先轉開頭,哪怕被冒犯,嗓音依舊溫和剋制,有禮有節。

“多謝。”

唐蘇知道,他指的是他懷中一大堆亂糟糟的暖寶寶。

她幾乎是把死馬當活馬醫,將所有系統儲物格能找到的暖寶寶都撕開,暖進他懷中。她自己身上的棉衣也裹上他後背,這也就導致了現在寒風一起,她涼的抖了個寒顫。

她睫毛顫了顫,忽然發現手腕還被他握住,現在他站起身半蹲在她面前,安靜地將她拉起來。本來她脫下的厚厚棉服,再度回到她身上。

六七個暖寶寶的溫度很強大,溫熱的棉服讓唐蘇忍不住覺得後背暖暖的,很舒服,也輕輕樂了一下。

原主五官本就清秀,加上唐蘇覺得後背溫暖,淺淺一笑,清甜的笑容帶出梨渦。

“不用客氣,誰都有困難的時候,能幫一把是一把。”

“這幾個暖寶寶你拿去,生病了就別一個人獨自出來了。我聯絡蕭站長來接你。”

解憐客半蹲在她面前,目光隱隱淡淡地微微仰視她,如同溫順的聽她說話。

那一刻,唐蘇沒有再感受到上位者的氣場,也沒有那種被俯視的感覺。

他聲音好聽,如通透綽約的翠竹朗月,神色平靜從容。

“不用。”

唐蘇透過這雙無波無瀾的眼睛,實在判斷不出他是需要幫助,還是不需要幫助。情緒太穩定了。她都懷疑,如果是他換位在幼兒園門口,被歹徒男子心口插入一把刀,或許他眉頭都不會皺一下,不會悶哼出一聲。

黑色進度條停留在93%。

唐蘇長舒一口氣,但覺得還不夠安全。她想到老道長滿嘴跑火車時候吹牛皮的話:老夫手裡的可是藥酒,解家小友最是愛喝,千杯不醉入愁腸!千杯不醉,越喝越健談。

她都想象不出那麼安靜剋制的男子,如果喝醉的什麼表情。

藥酒健身,還能暖胃,她系統儲物格的藥酒,比老道長的自釀酒好多了。系統出品必屬精品。

唐蘇假裝掏掏懷裡,摸出一壺藥酒。

她對上解憐客微微詫異的眼神,然後露出哄幼兒園孩童的語調,笑眯眯道。

“不想讓蕭站長看你那麼狼狽,那就喝一口,暖暖身。”

“不然等蕭站長來了看見你起不來,又得唸叨你。”

唐蘇一手握住酒壺,一手扶住面前男子冰涼的下頜,慢慢俯身湊近就要傾倒酒壺。

或許是她居高臨下的姿態有些霸道強勢,也或許是兩人距離過近,呼吸交織的氣息過於曖昧。

讓她忍不住想到網上的一句話:愛賭的爸,重病的媽,上學的妹妹和破碎的他。

到底是病弱之軀,被她強灌一口藥酒,他理所應當地開始艱難咳,蒼白的臉頰泛起病態的嫣紅。

但唐蘇欣喜地發現,隱患進度條在降低,而且降低的速度奇快。

黑色進度條:92%

黑色進度條:90%

黑色進度條:88%

……

兩格兩格降低的隱患進度條,讓唐蘇內心雀躍,恨不得翻身把歌唱。

不愧是系統爸爸出品的藥酒,治癒系精品!比老道士自釀的燒酒靠譜多了。

唐蘇心裡成就感滿滿。

白月光真的很好救治,只要灌幾口藥酒就行,也不是很難嘛。

她低下頭,撫住面前年輕男子的下頜,感受細膩光滑的肌膚觸感。

她穿越前是母胎單身,兩世為人,第一次那麼近距離接觸陌生男子,心中難免咚咚直跳,忍不住想,解憐客的肌膚真光滑。他奄奄一息都那麼別有一番韻味,如果是健康的身體,豈不是成巴蜀蠱王了,如同妖孽般蠱惑人心。

解憐客意識到被灌的是什麼,他向來溫和的眼睛,突然冷了臉,周身散發氣勢。

總是溫和的人突然冷了臉,力量可想而知。但唐蘇沒有被威懾到,反而眉頭皺起生氣地輕聲訓斥,就像是在教育小朋友。

“不吃不喝,怎麼會身體好。”

“這也不吃,那也不吃,大熊貓都沒你挑食。”

乖乖蹲在邊上的糰子突然豎起耳朵,歪了歪腦袋。

嗷?

唐蘇也顧不得他樂意,還是不樂意,只要能讓隱患進度條降下來,將他生命力維持住,哪怕被他記恨上,她也不在意。

她不願做寡婦,也絕對不會喜歡上一個必死的人,哪怕這個人是她關係上的未婚夫。

所以她不在意他怎麼想,他怎麼看她,她都無所謂。

解憐客剛勉強站起來,就被更有力的懷抱按倒。到底是奄奄一息的身軀,被一個健康有力的成年女子,整個力量按下來,理所應當地支撐不住。

唐蘇以強勢霸道的姿態,自上而下撫住他的下頜,緩緩傾倒入藥酒。

她眉眼是那麼專注,睫毛輕顫,以至於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都沒有留意。

她手撫在他後脖頸,迫使他仰頭接酒。

藥酒的微醺酒意瀰漫在空氣中,讓人心浮氣躁,加上支支吾吾含糊不清的呼吸交織,讓蹲在邊上的大團子,和小紅狐紛紛探出小爪子,閃躲的掩住眼睛。

在荒涼僻靜的竹海,人跡罕至。

年輕男女身影交織,女子以強勢的姿態叩住年輕男子下頜,迫使他親密地抬起下巴,唇緊貼在酒壺上,低聲哄誘慢慢灌酒,像極了一會兒方便她壓下來親吻。

解憐客衣衫凌亂,外套落了一地,衣領敞開散落。明顯是被強迫糟蹋。

區裡幹部秦子愁左等右等,沒有等到恩師下山,他做足瞭解憐客會遇到麻煩的心理準備。

秦子愁穿行老參道一路尋來,哪怕他做足了恩師出事的心理建設,也沒想到會看見這一令人血脈賁張的一幕。

秦子愁幾乎是以野牛咆哮的憤怒,頭皮炸開,怒吼。

“放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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