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地面又冷又潮,我懷疑自已是不是躺在了一層冰面上。

髒水從我的衣領後面灌進了脖子裡,還把我後腦勺的頭髮都搞得黏糊糊的。這樣的感覺別提有多難受了。

但正是因為這樣的環境,正好能給我燥熱的身體降降溫。而且我根本顧不了那麼多,按我現在這狀態,只要眼睛一閉上就會立馬睡過去,呃——一睡不醒也是有可能的。

感覺胸口的那條傷疤還在跳動,我不知道用“紅彤彤”去形容感覺是否合適,但在我的腦海裡暫時只能想到這個詞去形容它的印象了。

“一分鐘到了。”站在我旁邊看著我的溫欣這樣說道。

“你還真是恪守時間啊……好冷酷哦。”我用平時百無聊賴的語氣吐槽道。

我的本意是想讓我和她之間的氣氛能稍微輕鬆些,誰知這個女警察竟然變得吞吞吐吐,半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抱歉哈,他們也總說我死板來著,我,我覺得這是性格的原因吧,像這樣一板一眼的。你想再躺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就,不要躺太久哦,也不能把正事耽誤了。”

不難聽出她心裡的歉意,嘖嘖,要是這份歉意升級成對我的內疚可就麻煩了,我可不是那種以傷害別人內心為樂的人。

於是我從地上坐起,用手指撫摸著剛才燙出來的傷疤。

不怎麼疼了居然。

也許是和醫生注射進我身體裡那些藥有關,我當初之所以沒有暈過去大概也是有藥物在刺激我的大腦和心臟,強行讓我快速清醒。

止痛又提神,生命維持醫藥學,很神奇吧?

只可惜我的腦子笨,一輩子都學不明白其中的奧秘,更別說發現它的魅力了。

“呼,走吧朋友,我們得去完成彼此最後的工作了。”我的聲音多了份毅然決然的感覺,我還試著有意讓自已在說話的時候變得躍動起來,繼續死氣沉沉下去我的臨時搭檔恐怕就要對我耿耿於懷一輩子了。

“走吧,還有很大一片地方要找呢。在支援到來之前,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

“不愧是專業人士,我不該懷疑你的工作能力的。”

“什麼意思?”她拉起地上的我,有些嚴肅的問道。

“電影裡面不是經常有的嗎,寧可自已盲目單幹也死活不去呼叫支援,最後事情鬧大到無法收拾了才喊人來幫忙……我一直覺得這樣的劇情很蠢。”

“原來如此,但我可不會允許自已在工作上出現任何失誤。”

也是呢,為我膚淺的刻板印象向你道歉。

“哎呀呀,好麻煩哦,還要走那麼遠的路。這個時候在被窩裡冬眠該多好。”

“既然你都下定決心要幫助他們一家了就不要再多抱怨了唄,都走到這一步了那就再堅持一下。”

“好好好,那我也不和你賣關子了,走吧,我已經知道他們的準確位置了。哪間廠房、哪層樓、哪個房間我全都知道了。”我掰著手指數著數。

“誒?”溫欣明顯沒有跟上我跳躍的話題。

“不是故意要跟你賣關子的。既然我們都知道了對方那點兒不為人知的秘密,那我就自作主張再告訴你一點別的吧——跟我一起的小姑娘和我們一樣也是‘天選之人’,我剛才得到的情報就是她用自已的‘天賦’搞到手,然後傳遞給我的。”

“這麼說的話,那她目前為止還是安全的吧?”

“不用擔心她。我再強調一遍哦,咱家的這個小妹,可是很強的。”

這幾天我時常在問自已這樣一個問題——

如果是我朋友的弟弟妹妹因為忍受不了校園暴力的傷害而選擇了自殺。作為哥哥或者姐姐的他(她)將要選擇以最極端的方式報復對方。當對方把自已的計劃告訴了我,作為朋友的我,又該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呢?

是選擇一起行動,還是當場就將其阻止。

現在我都心裡已經很明白了,這種事情根本就找不到最優解。

我們不是神明,自然不知道正確答案。

作為普通人活著的我還沒有偉大到可以勸某人放下心底的仇恨,同樣的也不願意親眼看著對方為了完成復仇而一步一步走向毀滅。

我懷著不安的心情看了身旁的溫欣一眼。

她又是怎麼想的呢?

如果她此行的目的,僅僅只是為了將綁架犯全都捉拿歸案,那這樣對我而言反倒是輕鬆了不少。畢竟思想上的“碰撞”要遠比肢體上的碰撞麻煩不少。

而且我認為我們任何人都沒有資格替那個孩子決定今後的人生。

我既不是一個心腸火熱,也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可就算是這樣的我也知道對於現在的洪毅而言,我是絕對不可以說出不恰當的安慰話語的。

僅是這樣想著,幾經輾轉,我們便來到了最後的目的地。

溫欣站在我的前面用身體護住了我,然後左手握住門把手,右手拿槍瞄準了自已的正前方。

我自然也不可能坐以待斃,在把手伸到腰後摸到自已手槍的同時喚出了“全裝備”伊格尼斯。

溫欣轉過頭來看著我,昏暗的環境裡我看不清她臉上究竟是什麼樣的表情。但我很能篤定的,是她正在衝著我點頭,示意我做好準備。

我看著她的臉,就好像在和她對視,同樣也堅定地點了一下頭,喉嚨裡還發出了源自身體內部氣息的一聲“嗯!”。

“星城治安管理局!所有人不許動,放下手上的武器蹲在地上!”

伴隨著溫欣的怒吼,她推開了那扇厚重但是鏽跡斑斑的鐵門。房間裡也隨即引發了一陣劇烈的騷動。

我先是被裡面的強光短暫的晃花了眼睛,等到眼睛快速適應了從黑暗到明亮的環境之後,也跟隨著她的背影一道衝了進去。

毫無疑問是地獄般的場景。我和伊格尼斯都被嚇得愣在了原地。

正如前面所講的,教室前半部分的座位已經被清空了。但我們站的位置,那個正好越過講臺看到攝像機畫面拍攝死角的位置。

只見講臺另一頭是學生們堆成的“小山”。僅是看到外圍的那幾個學生,我的心裡就頓時有種近乎反胃的不快感。

一個男學生的肩膀上插滿了有人的手指般粗的鐵棍;壓在他上面的另一個男學生的腦袋似乎被什麼鈍器打至變形;躺在他旁邊的兩個女生,一個被黑色的線縫住了嘴巴,另一個則是被白色的,類似於膠水的東西封住了雙眼……

溫欣不像我這樣,她沒有放下手中的槍。但怒意滔天的她瞄準了小丑的腦袋並且厲聲質問道:“畜生,這些都是你乾的?”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喲吼喲吼,除了充滿善心的我,還能有誰?咦嘻嘻嘻嘻,咕嘿咕嘿——”小丑說完之後,以一個詭異的跳躍來到了洪毅的身旁,他一把將洪毅攬在懷裡,然後十分做作地湊到他的耳邊,本以為他是要說什麼悄悄話,誰知他卻用房間裡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再次開口道,“洪毅小哥,我們的交易就先暫時這樣結束好了。你還記得吧,當初我們可是說好了要是有人來攪局,我們就可以單方面選擇停止報復的行動,留到日後繼續。但你別忘了自已向我們許諾過的報酬,你可不要忘記支付了呀。”

“我知道。”洪毅滿臉通紅,絕望的說道。

“把你手裡的刀放下!放下!”

“伊格尼斯,快阻止洪毅!”

我終於明白過來洪毅為什麼能夠讓“天選優等主義”的人出手相助了。小丑所說的報酬從來就不是大量的金錢什麼的,而是洪毅的命。

他選擇用自已的命去換施暴者們的命。

“快住手啊!”

我著急得不停大喊,伊格尼斯也以最快的速度接近洪毅。

但對手顯然是不會讓我們稱心如意的。

只見小丑又一次高高躍起。他張開自已的四肢,宛如抓娃娃機的抓鉤,向著我們撲過來。

空間狹小加上我們的注意力全都在準備自殺的洪毅身上。就連伊格尼斯在內,來不及躲閃的我們所有人全都被他壓制在了地上。

“可惡,根本掙脫不開啊。”

“他的身體就像橡膠一樣,居然把我們完全——呃,完全包裹住了。”

“安陽,我沒辦法轉動自已的手臂,薩布林現在就貼在我的大腿上我卻無能為力。他也被擠得動不了了。我們沒辦法幫你劃破他的身體。”

“伊格尼斯,這氣味還有這觸感你還不熟悉嗎?那天在高階公寓裡遇上的‘弗蘭肯斯坦’也是這樣的。他們恐怕出自同一個‘天選’之手。某種意義上,他們是親兄弟啊。”

“親兄弟?咕嘻咕嘻咕嘻咕嘻咕嘻咕嘻,我可是升級版呀!”

“哎呀呀,是是是,我知道你是升級版了。”

“好了——好了!洪毅小哥,趕緊動手吧。只要你支付了我們想要的報酬,剩下的這些人,無論追到天涯海角,我們都會幫你百倍奉還的。嘻嘻嘻嘻嘻嘻嘻。啊呀呀呀呀,伊格尼斯啊,你真是不老實,居然用你那礙事的鑽頭,居然把我的身體鑽了兩個洞!我的身體不完整了。可是我完全不覺得疼呢!”

“嗚!他在加快收緊,我快喘不過氣了。”

我看到“全裝備”伊格尼斯的鑽頭從小丑的背後冒了出來,但在這之後就因為束縛越來越緊而再也沒有動彈過了。

我也感覺到自已的身體發悶,就快要窒息了。全身上下的骨頭都在“咔咔”作響。手臂和腿也開始朝著關節無法活動的方向彎折,就像伊格尼斯露出來的雙手那樣,再這樣下去會像折斷乾枯的樹枝那樣被折斷的。

還不是放棄的時候,趕在我死掉之前,必須要再做點什麼。

“這樣真的好嗎?”

我勉強抬眼注視著講臺上的洪毅。

“欸?”

“你就這樣白白死掉的話,真的好嗎?”

“可是我一定要給蕊蕊報仇。”

“我知道,我知道,自已最親的人死掉了,無論是誰都會想要報仇雪恨的。所以我來這裡並不是想阻止你向他們復仇,我只是想以洪蕊朋友的身份,代替她來問問你——這就是你為自已找到的答案嗎?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結局嗎?”

“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對不起,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你的妹妹讓我來救他的哥哥,因為她知道自已死後,你的人生將會陷入迷惘,她不希望看到連你也放棄自已的人生。我沒有妹妹,也還沒有經歷過身邊的人在自已面前自殺的事情,所以我無法堂而皇之地說出‘我理解你的心情’這樣的話來,這樣的我做不到和你共情。但是啊,我明白一點,這場直播,還有你的死,是改變不了什麼的,人們今後只會把你,還有今天的事情當場飯後的笑談,就算這樣你還是要選擇殺死自已嗎?如果你真的想復仇,那你就給我把這份心情給我牢記在心裡,然後把那個被你丟掉的人生重新撿起來,給我好好的活下去。”

“別聽他的,他們不過是分不清善惡,只會自我感動的偽君子,他們在包庇這群害死你妹妹的人啊。”

“我承認我是一個虛偽的人……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包庇他們,這群殺人犯他們不配。在你和你的家人真正原諒他們之前,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你們放下這一切。”

“就是啊!所以你快點動手吧!只要讓交易成立了,我就會把他們全都送去地獄,你也可以在天堂和洪蕊團聚了。”

“帶著對洪蕊的愧疚給我好好活下去啊!你這個倔脾氣小孩兒!帶著你心裡對洪蕊的愧怍還有悲傷給我,不,為了她好好活下去。死者不願意看到生者為自已悲傷,更不願意看到你那雙純潔的手被罪惡玷汙。你心裡的這份罪孽現在正在困惑你的人生,但正因如此你才要去找到自已的答案。可是如果你現在就死掉的話,死人可就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了。”

“那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做啊……”

“這個問題只有你能回答,孩子,答案不是一直都在你的心裡嗎?”

“欸?”

“你妹妹告訴過我,你很喜歡學法律,將來也想成為一個大法官。我覺得這也算是一個答案呀。你的成績一直很不錯,只要努努力,一定可以考上星城政法大學。你要在裡面努力學習知識,豐滿自已的羽翼。等你有朝一日成為了頂天立地的大法官,你就為了洪蕊,為了拯救還在被霸凌的孩子們,為了不再出現像洪蕊這樣的悲劇,竭盡你的所能去制定新的法律吧。人的能力是很強大的,既然你討厭這個世界,那就去試著改變它,我們都有可能改變這個不完美的世界。”

“……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可能做得到,我現在已經沒有信心再走下去了。”

“做得到的,你一定能阻止像這樣的悲劇再度上演,我相信這樣痛苦的輪迴總有一天會被打破的。我希望你也能夠為了這項事業貢獻自已的力量。因為你已經感受到了疼痛,已經瞭解了疼痛,所以你才知道他們需要的是什麼,你才更能夠做好覺悟去維護那些受害者,指引他們走出霸凌的陰霾。仇恨也好,絕望也好,痛苦也好,愧疚也好……這些現在不會消失,今後我想也不會。但是人生是你自已的,你可以自已做出選擇,而你的妹妹,她希望可以看到自已的哥哥能夠勇敢的面對。”

“蕊蕊她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所以我才說,答案一直在你的心裡呀。不要忘記她對你的愛,帶著她的心意,活下去吧。”

壓在我們身上的小丑明顯已經氣急敗壞了,好幾次他試圖捂住我的嘴都被我掙脫了。他嘶吼著把包裹住我們的身體越縮越緊。從剛才開始一直沒有發出聲音的溫欣也忍不住小聲的發出痛苦的呻吟。

這個礙事的小丑。

突然,他的身體劇烈的抖動了一下,幾秒鐘之後便停止了收縮。我和溫欣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很快就掙脫了束縛,從地上爬了起來。

“你這個蠢貨,什麼都不知道就敢這樣攻擊我。”

“發生了什麼?”

“很簡單,我只需要把伊格尼斯收回去,再放出來,他自然就能把劍重新握在手裡。之後只需要舉著劍,這傢伙收縮自已身體的時候自已就會讓劍扎進去,然後,撕拉——”

我用腳把他翻了個面,讓我和溫欣能夠看到他身前被伊格尼斯割開的傷口。

裡面只有一團又一團黃色的塊狀物,除此之外,看不到內臟,看不到骨骼,甚至連一點血都看不見。

就是一個“橡膠”製成的傀儡。

“難怪我開了好幾槍都打不穿他。”

“我也是看到伊格尼斯身上的鑽頭把他戳破了才想到這個辦法的。”

我和溫欣隨即分頭行動,她開始去解救那些被困在座位上的學生,我則是試著緩緩靠近洪毅。

我向他抬起手,一點一點朝他那裡挪動。從剛才開始他始終把刀架在自已的脖子上,卻沒有用刀指著我。

“我妹妹死了,只有我活下來了,這樣真的好嗎?”

“你希望她活下來對不對?她也同樣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帶著她那一份,作為她存在過的證明。”

“可我,還是沒有辦法原諒自已……”

“所以你之後的人生,才要為了得到她的原諒而努力。”

我終於握住了他拿刀的雙手。看著他的眼睛,我一點一點掰開他的手指,讓伊格尼斯抽走了他手裡的刀。

在刀離開手心的那一刻,他發出了很長的,出於不甘心的乾哭聲。

……

急促的槍響在教室的後方響起,緊接著是女學生們發出的尖叫還有男學生們此起彼伏的驚呼。不知道溫欣罵了一句什麼,我聽到她的鞋子她在地板上跑動的聲音,然後是另一個人被她按倒在地的動靜。

當我轉過頭去,看到的是被制服在地的洪帆,還有他手裡握著的,槍口正冒著白煙的手槍。

“有誰知道中槍的是誰?”

“……是,是……是,是班長她啊!”說話的女生崩潰的大哭起來。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娛樂圈的頂流夫婦

甜橙櫻桃

一覺醒來後,變成端淑女娘!

Y七點

四元解夢雜貨鋪

素素紫

小狼狗老公養成計劃

心情大好的天晴宇

病秧子想要活下去

倉鼠夢小澤

當光降臨

琳冧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