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能把人類的記憶比做成遊戲裡的存檔的話,那我上一次存檔記錄到的就是自己癱坐在學校走廊裡任人宰割的時候了。

現在我的“系統”重新啟動,記憶又從那天下午開始存入新的“遊戲記錄”了。

我記得自己被砍了,然後就……哎呀呀,完全想不起來一點別的東西了。

我這是在哪裡?這個燈晃得我眼睛好難受啊,這麼亮的地方,難不成是天堂?

於是我習慣性地想用手臂去遮住我的眼睛,至少這樣能讓自己的眼睛好受些,可是任憑我怎麼努力使勁兒,左手就是紋絲不動。

不要這樣搞我啊,如果真是上了天堂,但是隻有清醒的意識,身體只能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這未免比下地獄還要痛苦了吧。

沒辦法了,我再試試動動自己的右手吧。

我的腦袋隨即發出了指令,右手也立刻做出了相應的動作,緩緩耷拉在了我那雙有些水腫的眼皮上。

嗯?

……(又試著動了動左手)

嗯?

……(這次用了更大的力氣)

嗯!

我的右手一把抓了過去,才發現袖子竟然是空的,左邊的衣袖因為沒有手臂的支撐,現在軟塌塌的趴在那裡。

還有些不敢相信的我又在身體的左邊試探,確實是空的,只能摸到肩膀那裡像懸崖一樣的起伏“斷面”。

“從我們醫生的角度來講,這點運動對一個剛從昏迷中甦醒過來的人來說,還是劇烈了些,而且,我建議你把那隻亂動的右手放好,血已經順著輸液管回流了很多了呢。”

這個醫生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

“05B6床患者已甦醒,可轉移至普通病房進行後續治療……05B6床患者已……”

房間的外面同時也傳來了機器人盡力在模仿人類說話但反而顯得矯揉造作的播報聲。

“啊,你不用搭理外面的廣播哈,你現在情況還沒有完全穩定,我們還要再觀察一下才會把你轉去普通病房。”

“什麼嘛,原來我還沒有上天堂啊。”

現在的醫療技術真是誇張哦,我都覺得自己這次高低得死掉的,居然還能把我給搶救回來,這不真成從閻王手底下搶人了嘛。

“如果現在的世界對於你而言是天堂的話,那你這麼想也沒有問題。”

“唉——看來我還沒有‘通關’啊。還要為一個月的錢要怎麼開銷才夠自己活下去而發愁的世界,怎麼可能是極樂淨土呢。”

“好了,陳安陽先生,你現在少說話比較好,畢竟在你身上用的強效復甦劑還真不少。你的任務就是好好休養,等我們觀察你的體徵平穩之後,就會把你轉到普通的病房去慢慢恢復了哈。”

誇張啊……不對,是畸形才對吧,可以做到輕而易舉救回將死之人,卻無法做到讓其身體的創傷快速恢復嗎?

既然醫生都讓我安靜躺著了,於是我又合上眼睛,試圖透過睡覺來洗去擺脫不掉的疲憊。

剛才有看到“醫療膠囊”上的全息螢幕顯示的時間,距離我在二高戰鬥,已經過去了快一整天了。

那小子現在還好嗎?

趁著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一下吧,我都這樣了,哪還管得了他啊。

所以,即使呼呼大睡起來,也不會受到良心上的譴責了吧。

“何醫生啊,我覺得一隻手也挺好的,我早晚能習慣的。你跟我說不貴,可是光是買下一條義肢手臂就要花上四萬塊錢,之後的除錯和保養還要另算錢,哈哈哈,哈哈哈哈,對我這種經濟實力的人來說,還是貴了點呢。”

四小時後,我從普通病房的床上醒來,隨後,我的主治醫生就來和我商量安裝機械義肢的事情。

可在我聽到他報的價格之後……

“這還貴啊?”

“這,這怎麼,怎麼不貴呢。我跟你說句實話吧,我現在還在為出院之後要怎麼支付醫藥費發愁呢,我身上可就只有幾千塊錢的存款,我這情況,我也不太好開口向家裡要啊,這點錢對我家來說也是不小的負擔呢。”

哎呀,好尷尬啊。

我記得在很早之前我就聽到過這樣一種說法。

因為在人體義肢製造方面,只有科技前沿這家公司一家獨大,靠著技術的壟斷,在義肢開始面向普通人的當時,他們就仗著自己的市場優勢無休止的抬高價格。

後來激起了民憤,也被國家的市場經濟部門給盯上了,才逐漸降低價格,到現在的全民普及。

“日常基礎款式”四萬就可以買到手。

可四萬只是買義肢的錢,後續的保養還是一個無底洞,不是我寒酸,捨不得花錢,是我真的沒有能力去負擔。

我要還是個小男孩,我現在就想放肆大哭起來了。

一想到我爸媽的工資本來也沒多少,存款也是,家裡的老人還時常生病吃藥。

出於原則也好,骨氣也好,孝順也好,良心也罷,我都沒有辦法開口向家裡要錢。

我怎麼可能用“和暴徒打了一架,被對方砍斷了一條胳膊,現在想裝個義肢所以要和你們借點錢”這種藉口去忽悠他們掏錢嘛。

知道自己兒子需要幫助,他們會毫不猶豫的為我提供任何幫助。心裡明白這點的我一想到這些就更加難受了。

如果我把自己的現狀告訴他們,無論我說的多麼雲淡風輕,他們都會很著急的,我甚至想象出我媽知道我不完整之後,暈倒在客廳的畫面。

“哎,我說你這個人怎麼一提到錢就這麼寒磣呢?”

隔簾的另一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嘖,都這種時候了還要和我拌嘴啊。

“哎呀呀,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著。”

“活得比你好。一個小小的對手還奈何不了本小姐,三兩下就被我解決了。倒是你哦,這都可以活過來,看來把時代背景設定在未來,就可以胡亂掰扯先進醫術這件事情還真是方便某個作者了呢。”

不要把這種事情說出來啊。

雖然這樣一來就不用考慮怎麼圓才顯得合理,可以偷懶把故事接著寫下去就是了。

“嚯,你都這麼說了,那你不得好好感謝他讓你這麼快恢復。要不你現在可沒辦法在我面前跳腳了。”

“更應該感謝他的人是你才對,我可不像你那麼笨,我就沒怎麼受傷。之前耳朵一直聽不太清,現在好多了,不對,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

“我怎麼覺得不是呢,你說話的聲音要比平時大欸,只有戴上耳機聽不清自己說話聲音到底有多大的人才會這樣,就接著嘴硬吧您嘞——”

“信不信我以後不理你了。”

“你是小孩子?拆了你的臺就哭著說不和誰誰誰玩了,你……”

“咳咳,好了兩位!我知道你們看到對方沒有生命危險,心裡都很高興,但是病房裡要保持安靜,不可以打擾到其他病人休息,這也是在保護你們自己的傷口不會重新開裂。”

何醫生的臉上露出了可怕的笑容了呢。

我趕緊向劉曉涵遞了遞眼色,她也趕緊吸了一口氣,把快要脫口而出的話吞了回去,然後很尷尬的衝著醫生笑了一下。

是我眼花了嗎?她笑的時候,怎麼門牙那塊是空的?

噗——

“回到正題,陳安陽先生,你的左手就這麼不要了?”

“不要了。我確定不要了。”

不是不要,是要不起。

“如果你確定不要了,那就在這裡籤個字吧。沒關係,以後也可以到醫院來配的。”

“哼哼哼,哼哼哼,獨臂邋遢死魚眼大叔,你現在求我還來得及哦,別看我這樣,我還是頗有家產的。”

劉曉涵笑得很得意,這一次我終於看清楚了她的牙齒,我果然沒有看走眼,兩顆門牙真的不見了。

謝謝你,缺牙呆傻羅圈腿好奇心旺盛小姑娘。

她有些笨拙地翻身去夠那件掛在牆上的外套,然後從裡面掏出一張黑得發亮的卡,用兩根手指夾著,晃悠到我和她之間。

等等,這,這,這是,這不是,這,國家銀行的黑卡!?

啊?

“你們兩個幹嘛這樣盯著我?好惡心啊,不要再看著我啦。”

“誰要看你了,我是在看你手上的卡,那個該不會真是那個吧,就是,黑卡,國行發行的額度不限量的卡,這東西就算是富人階層也不一定能擁有啊。”

在這普普通通的病房裡,竟然會出現這樣恐怖的東西。

我現在完全能和《百萬英鎊》裡面的角色感同身受了。

然而劉曉涵的臉上全是對我們這般劇烈反應的不理解,她打量著手裡的卡,好像在看一件對她而言十分尋常,卻有著不可估量的價值的東西。

喂,不食人間煙火也要有個度啊。

“哪有那麼誇張?這種卡我家裡很多啊,我爸爸每次過年啊,還是我生日的時候,都會給我一張,說裡面有點錢,讓我自己拿去花來著。但是我不怎麼自己去消費的啦,都是我媽媽在幫我打理。我對錢這東西沒什麼具體的概念,要說的話,就是一串數字而已。”

可惡啊,氣的我肚子疼,我承認我現在嫉妒到牙齒都快咬碎了。

咬碎了嚥下去。

難不成這位大小姐搬到咖啡店,真的只是為了體驗生活?

黑色鑽石質感的卡身被純金色的流線型花紋點綴著,就只是這樣罷了。

可明明就是這樣一張簡約單調的卡,卻顯露出無法比擬的高貴和不可褻瀆的威嚴。

“醫生,就用這張卡去刷吧。”

沉默的醫生顫抖著伸出雙手準備接過她手裡的卡,我這時卻趕緊伸出右手,把她拿卡的那隻手拉開了。

並不是我觀察到了醫生有什麼不對勁。

當然,現在好像是受到過度驚嚇的他確實有點不對勁。

“義肢,還是算了,我都決定好了的。”我吞吞吐吐的說道。

“什麼?”

“這個時候就不要再糾結你那自尊心了。”

“主要是不想給其他人添麻煩。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我還是先想辦法自己去解決的好。”

“偶爾也試著去依靠一下別人咯。”

“可是如果我這次靠你幫忙渡過難關了,就會給自己找好退路,然後就會找藉口停止自我約束,開始放縱,因為我要是再遇到經濟上的問題,完全可以再找上你來替我擦屁股。”

就像在遊戲裡開掛之後,就再也擺脫不了。生活這個對手,我還是想靠著自己的力量和它對峙。

“你是那種有了退路,就放下所有原則,整天碌碌無為,只知道逍遙快活的廢物嗎?你要是真的是那種人,我就當自己的好心餵了狗了。這種時候就不要在為什麼都還是未知數的未來瞎操心了,我們不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沒有做完嗎?你只有一隻手,要怎麼去解決問題?你能保證自己馬上就可以適應一隻手?”

劉曉涵臉上的笑容又一次罕見的消失了,從她的眼神中,我看出了她在發自內心的質問著我。

瞻前顧後,為可能會發生的事情而畏首畏尾。

“只靠一隻手是很難兌現你的承諾的,你連這個都想不到嗎?”她把黑卡遞給了醫生,“自己的原則才不會被一兩次的破例而被拋棄,因為是我們自己在鼓勵著自己去恪守它。而且為了更重要的事情,偶爾也需要我們去打破它們一兩次。”

“……”

“你怎麼還在糾結,你不是這麼扭捏的人才對……”

“那這樣。”這是我第二次打斷別人說話了,“義肢的錢,就當是我借你的,先讓醫生幫我裝上,之後我再給你打個欠條,等事情辦完了,我再慢慢還你,你看行不行?”

何醫生就站在那裡,雖然口罩遮住了他的下半張臉,但是從他的眼神中,不難看出他正在享受眼前的一出好戲。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視線,他也轉過眼睛和我對視起來,好像是在詢問我“決定好了沒有”這類的問題。

接著,他便開口說道:

“好了好了,雖然我搞不清楚你們究竟有什麼急事要趕著去做,作為陳安陽先生你的主治醫生,我還是要說一句,既然都是病人了,就給我在醫院裡面好好養著。還有一件事,義肢這種東西不是你們想裝馬上就能裝的,我們還要對你的身體進行進一步的檢查,等體檢透過了再是取模子,然後把圖紙和你的體檢報告送到科技前沿去定做,等一週左右的時間,我們才能給你做‘連線樁’手術,為你安裝新的手臂。”

啊?原來是這樣的哦。

“總之我們已經決定要裝機器義肢了。”

“哎,可算是說好了啊,那我就先去和另外兩個科室的醫生開個小會了。至於劉曉涵小姐你嘛,你的問題就去問你的醫生就行,也就是點芝麻小的問題。只不過,我看看時間的,啊,她已經下班了,你可以在明天早上問問她。”

……

“謝謝你啊。”

何醫生走後,我扭扭捏捏地從嘴裡擠出來這幾個字。

“咦?你說什麼?我耳朵不好。”

這會兒又聽不清了是吧。

“我說,謝謝你幫我。這兩天裡每件事上的幫忙。”

“哎,誰讓你是我的室友呢,你要就剩一隻手了,我可是很為難的,以後就沒有人給我搬重的快遞了。”

這是在傲嬌嗎?

“所以大叔,洪毅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

“唔……你突然這麼問我,我也不知道啊,光是想到那個操縱空間的‘天選’,我的頭都大了,一點動力都沒有了啊。還有那個玩劍的也很厲害,要是我們再插手,很可能又會遇到他。我記得他當時說這次只是對我警告,讓我長長記性。言外之意就是,下次再看到我去搗亂,就要對我下死手了。你覺得就靠我們兩個,打得過他?還不夠人家吃一碟小菜的吧,哈哈……哈……”

“及時止損,既然事情超過了自己的能力範圍就撒手不管了嗎?”

“你覺得呢?”

“我怎麼樣都可以呢。”

但是你那自信的樣子好像在等待著什麼。

哼,或許你真的會成為我的知己呢。

“我陳安陽有一個從小到大都引以為傲的原則,那就是答應的事情,要儘可能去做到。只不過失敗了一次就臨陣脫逃或者陷入迷茫什麼的,那可不是我的風格,我只知道,只要認準一個目標,在徹底失敗之前,我都要向它前進。”

“又開始耍酷了呀你。”

“閉嘴啦,我只是一直覺得比起盲目思考,先邁出行動的第一步才是對的。”

“嘻嘻嘻,所以你一開始就在裝睡,其實是在想我們要怎麼逃出去,要在哪裡找到洪毅對吧?你這個邋遢大叔其實一點也不老實呀。”

我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和她看著彼此默契的一笑。

王老闆的仇還沒有報。

接下的委託還沒有完成。

十分鐘後,來查房的護士發出了尖叫。等其他人擠進我們的病房時,看到的是兩張空蕩蕩的病床,還有流乾的輸液瓶。

在輸液針的針頭上和白色的被單上,還沾著幾滴沒有乾透的血。

在那個名叫陳安陽的病人躺著的病床上,人們在床頭髮現了一張廁所裡的衛生紙。上面歪歪扭扭但是氣勢磅礴的寫著三個紅色的大字:

“請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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