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昀真這個老頭兒,就不知道多寫幾句嗎?還沒有許驚瀾代寫的用心。
“安好,勿念”
短短的四個字,風笑塵看得仔細,一遍又一遍,像個剛識字的孩童那樣。
加上之前的十封信,風笑塵在腦海裡勾畫想象。
阿恙保住了性命,還在鑑鏡司交了新朋友。
許驚瀾說每個人都很喜歡他,忽然有些嫉妒了。
阿恙也會像對自己一樣,對別人笑嗎?
無召不得入京,真討厭啊!
阿恙長得那樣好看,實力又強,再過個一兩年,或許會娶妻生子吧。
自己一點一點養大的小孩,長成一個明媚的少年,如今,都要成為別人的了嗎?
還有機會再相見嗎?
風笑塵苦笑,果然清醒的人最痛苦。
酒快喝完了,卻一點醉意都沒有,怒意反而更盛了。
韓祈就是這個時候撞槍口上的,和風笑塵打了一架,單方面的被虐打。
夏言冰給韓祈上藥,韓祈痛得齜牙。
“殿下帶頭違反軍令,我不過是說了他兩句,他竟然為了證明自己沒醉,和我打成這樣。”
“應該是你被打成這樣。”夏言冰糾正道。
“嘶——”韓祈縮了一下胳膊,“我總感覺殿下有點公報私仇的意味在裡面。”
“殿下好像因為君副將的事,心情一直不太好。”
韓祈感慨道:“他二人關係竟這麼好!還真是像親兄弟一樣。”
“或許是別的什麼呢?”夏言冰覺得韓祈真是蠢得可愛,輕輕敲了敲他的頭。
“趁我受傷,搞偷襲?”韓祈反握住他的手腕,“我哥打我,殿下打我,連夏兄也要打我了?”
夏言冰的手不自覺地抖了抖,道:“你啊,笨!”
傷口處理好了,韓祈聞言直接倒在床上躺屍,“哎,你們都欺負我吧。”
夏言冰蜷曲著手,手上還留有殘溫,給韓祈蓋好了被子,“我哪裡捨得欺負你。”
許是昨天把人打狠了,風笑塵稍有愧疚,對待韓祈的態度也好了一點。
雖然這個副將和阿恙不能比,湊合著用還是可以的。
韓祈從此一天忙到晚,感覺自己像個勤務兵,再次懷疑夏言冰的話。
烏木國幾個皇子爭奪儲君之位,亂成一鍋粥,已無心亦無力持續兩國的戰爭。
兩國正式休戰。
大寧終於得了安寧,梨州城內一片祥和。
雖如此,風笑塵並未停止練兵,反而比以前更加嚴格。
只有讓自己有事可做,他才能不去想其他。
送君無恙前往的京城的馬車,一路緩行。
他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到了京城。
古樸的馨室,雕花的白玉樑棟,屋內焚著安神香,嫋嫋微煙浮在光塵裡。
還有好幾個人守著,不用想都知道,這地方是風笑塵安排的。
君無恙只覺得可笑,何必呢?說了那麼絕情的話,還要救他的命,因為愧疚嗎?
見他醒了,有個小廝過來和他講話。
他不想說話,心死了,藥也不想吃,就這樣死了算了。
讓風笑塵愧疚一輩子。
但他那樣狠心的人,真的會愧疚嗎?
至少,君無恙現在想離開這裡,離開與風笑塵有關的一切。
可他忽然想到自己在京城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更別說謀生計了。
就像當初母親走後,他在梨州的窘境一樣。
沒了風笑塵,他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這種感覺,真是令人生厭。
內心煩躁得很,一點求生的慾望都沒有。
醒來的第二日,鑑鏡司的許督察前來拜訪,問君無恙有沒有興趣來鑑鏡司當差。
許昀真的那套說辭挑不出錯,理由編的也是天衣無縫。
君無恙也沒想那麼多,現在只要能與風笑塵擺脫一切的關聯,去哪裡都無所謂。
許昀真直接把人帶回了許家養傷。
君無恙在許家見到的第二個人便是許驚瀾。
初見時,許驚瀾就是一身男裝,眉宇間英氣十足。
要不是注意到許驚瀾沒有喉結,真的會把她當成一個大戶人家的翩翩公子。
“君將軍是嗎?”許驚瀾試探地問道。
君無恙點了點頭,“君無恙,許小姐叫我名字就好,現在我已經不是什麼將軍了。”
連軍籍都沒有了,還算什麼將軍呢?
“君公子,”許驚瀾禮貌地改了個稱呼,“你今年多大?”
“十七。”
許驚瀾露出點笑意,看向君無恙的目光也變得柔和,“多好的年紀啊。我阿弟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整天上竄下蹦呢。你還這麼年輕,把傷養好,爭取留在鑑鏡司吧。”
沒聽許昀真提起過自己還有個兒子,君無恙問,“許小姐還有個弟弟?”
“嗯,”許驚瀾笑得有些苦澀,“沒了,那個案子也一直沒解開。”
“對不起,我……”
“你不用在意,已經過去好幾年了。我只是想告訴你,把傷養好,好好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
君無恙抿了抿唇:“嗯,我會的,多謝許小姐關心。”
好好活下去,君無恙暗下決心,離開風笑塵,好好活下去,為了自己。
許驚瀾很細心,每天都會來看君無恙,叮囑他吃藥,怕他想不開,會和他說話。
君無恙知她這是把自己當做弟弟一樣關照了。
他告誡自己,還會遇到很多良善之人,交上新朋友的,不能每天都因為風笑塵難過,他不值得。
醫治了一段時間,能下床走路之後,君無恙不想繼續給許昀真添麻煩,便住在了鑑鏡司。
鑑鏡司人不多,卻嘰嘰喳喳的,很熱鬧,像一群麻雀一樣。
尤其是吳嶽,難掩對君無恙的崇拜,“君兄!聽說你是梨州來的,還上過戰場!我以為洛大人的身份就已經夠厲害的了,沒想到又來了一個大人物!”
“聒噪,”許驚瀾攔住了還想說些什麼的吳嶽,“他現在需要靜養,別太吵了。”
吳嶽捂住嘴,點點頭。
君無恙勉強笑了笑,“沒關係的。”
沒幾天,許驚瀾覺得這靜養是真的不好,因為君無恙真的是太靜了。
老是一個人發呆,再靜下去,可能會出事。
太醫讓他多曬曬太陽,他就真的只搬了個椅子,在院子裡曬太陽。
君無恙看著院子裡光禿禿的樹,枯木未逢春,連鳥兒都不在這樹上築巢,無趣。
京城的太陽比梨州要暖和一些,天氣也沒那麼冷。
這會兒,梨州可能下雪了,不知道風笑塵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