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恙離開了，風笑塵站在瞭望臺上，一直到看不見那輛馬車，才收回視線。
眼下不是傷感的時候，也沒有時間給他傷感。
他寫了一封信寄給許昀真，交代好所有事情，才去處理兩國目前的戰爭形勢。
幾個將領等著見風笑塵，為首的是夏言冰。
夏言冰一看到風笑塵，便開門見山，“殿下，烏木國的儲君現在在我們手上，敵國也有意談判，屬下覺得可以談和。
大寧和烏木打了這麼多年，這是休戰的好時機，於大寧，於百姓而言都是最好的選擇。”
風笑塵開口，聽不出情緒，“夏將軍有何高見？”
“屬下以為可以用烏木的儲君來談判簽約。”
“烏木國的儲君呢，怎麼處理?送回去嗎？”風笑塵再次開口，染上一絲嘲諷的味道。
夏言冰有些膽戰，不太確定地說道:“屬……屬下覺得可以讓烏木國用其他的皇子來交換，在大寧做質子。”
“別的皇子，”風笑塵冷嗤了一聲，“烏木人生性狡詐，質子，只能換來短暫的和平。
要想讓他們徹底臣服，就應該打到烏木國跪地求饒！”
風笑塵這個樣子，顯然有些不對勁，夏言冰提醒道:“殿下，恕臣直言，兩國議和，絕非小事，屬下認為應該修書一封，八百里加急告知陛下。此事應該由陛下定奪。”
風笑塵沉默良久，目光深邃，“或許有更好的辦法。”
明明語氣淡然，夏言冰卻感覺風笑塵周身都散發著寒氣，好像七月的湖都能凍出冰來。
自己的這個名字，應該給他用才對。
夏言冰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滯了一會兒，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其他的將領更是屁都不敢放一個。
因為他們能看得出來，君副將從受傷的那一刻起，風笑塵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讓人害怕。
但有一點，風笑塵沒說錯，烏木人確實狡詐。
談和也是毫無誠意，最大的讓步便是用九皇子來換，休戰一年。
而烏木的這個九皇子是最不受寵的那一個，換言之，就算死了也沒人在意。
他們這樣做，無非就是仗著大寧不敢輕舉妄動，也不能殺了敵國的儲君。
而風笑塵就成了這個例外，兩國耗了一個多月。
烏木國內幾個有能力的皇子早已經等不及了，把暗鬥慢慢搬到明面上來。
這幾個皇子倒是巴不得大皇兄死在寧國，只有這樣自己才有上位的可能。
寸步不讓，就這樣僵持著。
只有風笑塵，始終不慌不忙。
這一日，有一封從鑑鏡司寄來的信，風笑塵看了以後，就去了關押烏木國儲君的帳篷裡。
許是寧國優待戰俘，給了烏木儲君一種錯覺，他見到風笑塵的時候，凶神惡煞，惡語相向，一點也沒有俘虜的覺悟。
風笑塵只用烏木語對他說了一句話:“我不殺你，明天就送你回去。”
次日，烏木國的儲君被前來談和的使者抬了回去，腳筋、手筋都被挑斷，腰部脊骨斷裂。
只能躺在床上，靠人餵食，才能勉強生活，形同廢人。
而風笑塵在之前的一個多月裡，早已部署了重重兵力，之前烏木退兵百里，如今還未來得及反擊，別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這一戰，烏木國元氣大傷，只剩些殘餘的兵力負隅頑抗，垂死掙扎。
韓祈便是這個時候來的梨州，託他兄長的福，沒費什麼力就混了個副將。
但韓祈也不在意，不管是什麼官職，反正能上戰場，護大寧周全便好。
更何況這次來梨州，本就是他向兄長求來的，嘴皮子都要磨破了。
風笑塵整日裡都很忙，韓祈對此人只是有所耳聞，來梨州兩天了，都沒見到真人。
反而是和夏言冰混熟了。
夏言冰長得好看，但是是那種冷肅的面容，能止小兒夜啼。
除了風笑塵以外，他是這裡的中將，官職也最大。
見到韓祈的第一眼就把人好好打量了一番，像個文官，個子還沒我高呢。
和上一任副將相比，共同點是長得好看，但君無恙的好看是透著一股精明、靈氣，一上戰場，還透著股狠勁。
至於韓祈，看上去有些呆，像鄰家小弟。
夏言冰打心眼裡覺得，此人估計只是過來領個閒職。
看也看了，夏言冰咳嗽了兩聲，儘量讓自己看上去溫和一點，“韓副將來找殿下?”
“嗯，來梨州兩日了，應該拜會一下殿下的。”
“殿下這兩日都在前線，不在梨州關內，明日應該會回來。我是這裡的中將，你叫我夏言冰就可以了。”
“中將?”韓祈捕捉著關鍵詞，“打一架嗎？”
夏言冰微怔，隨即點頭，道:“好啊。”
半個時辰後，二人倒在鬆軟的土地上，大汗淋漓。
夏言冰笑得爽朗，“看不出來，我還以為韓副將好對付呢！”
韓祈喘了一大口氣，“夏將軍也不賴，我們下次定要分個勝負出來！”
“行啊！”夏言冰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順帶拉了韓祈一把，“不打不相識。”
“嗯，”韓祈點了點頭，“問你個事，辰安王殿下好相處嗎？”
“挺好的啊，尤其是和副將的關係，特別好。”
“上一任副將嗎？聽說他受了重傷。”
夏言冰誠然道:“君副將被殿下送回京城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直到韓祈真正見到風笑塵之後，覺得夏言冰的話一點都不可信。
因為風笑塵黑著一張臉，看上去冷酷無比，第一句話就是，“我不管你是怎麼來梨州的，但我不需要副將，能上戰場便上，不能就呆在軍營裡。”
韓祈解釋:“殿下，我來梨州只是為了守衛國家，這個副將，是我兄長安排的，非我本意。能讓我上戰場就行，您可以把我當成普通的小兵使喚。”
“最好是這樣。”風笑塵腳下生風，拂袖而去。
朝廷的官員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什麼人都往這裡送。
風笑塵憋著一口氣，新來的這個人，根本就不能和阿恙比。
韓祈如願上了戰場，雖然英勇無畏，但他始終跟不上風笑塵，很難配合好。
殿下是他只能仰望的程度，他明白，自己和君副將中間隔了幾條長河，難怪風笑塵輕看他。
“韓副將，跟著我！”夏言冰的聲音貼邊而過，兩匹馬並駕齊驅。
“好！”韓祈雙腿加緊，戰馬嘶鳴，夏言冰帶著他衝鋒陷陣。
三個月後，烏木國再難抵抗，主動提出休戰議和。
梨州的軍營裡，士氣高漲，有幾個士兵偷買了酒喝。
剛好被風笑塵逮住，幾壇酒都被沒收，還領了罰。
風笑塵把酒拿到自己的帳篷裡，拔了酒塞，毫無感情地“咕嚕咕嚕”往下吞嚥。
指腹摩挲著信紙上的四個字，這是最後一封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