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考了兩天，每天三門。
最後一門考完正好是放學時間，林清也跟佟佳不在一個考場，便不再同行。
他們考場在四樓，剛打完鈴下去的人烏壓壓的，林清也特意等了兩分鐘才出門，然後就看著堵在三樓的人陷入了沉默。
兩秒，她重新上樓，選擇去看另一個樓梯能不能通。
後勤樓只有樓道左邊的空置教室用作考場，三樓以上中間裝了鐵柵欄做隔斷，而往裡是學校的資料室。
高一今天應該需要填什麼資訊表，她今天見過老師帶學生來這邊拿資料，另一個樓梯應該能通。
到了樓上，門果然開著，林清也順利從四樓走到了樓梯口。
這個樓梯還是上次她和陳舟渡來拿校服記住的，他們本來從中間的樓梯上的樓，最後走的時候便是走的裡面一邊。
可是還沒來得及得意一下，林清也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到怔在了原地。
樓梯的轉角，少年漫不經心地站著，牆角有倆人滿眼忌憚地看著他，其中一個彎腰捂著肚子，卻偏偏就是不敢再動分毫。
但巧的是三個人林清也都見過。
一個她後桌，一個張遼，還有一個是上次在十班門口撞她的O形男。
林清也這一瞬間似乎明白為什麼出車禍的時候人往往來不及躲閃了，因為當發現那三個人的視線移向她時，她的腿就像是被注了鉛一樣，動不了一點。
陳舟渡散漫地抬眼，視線觸及她時，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林清也似乎從那裡面讀出了幾分無奈的意味。
下一秒，陳舟渡沒再理會另外兩人，慢悠悠地踏上臺階，揪著林清也的書包帶她拐過了轉角。
在他們身後傳來一聲極其暴躁的髒話。
那罵聲，林清也腦子裡閃過幾個字，用來形容特別貼切：無能狂怒。
不過很快她就不敢閃了。
陳舟渡的手一直揪在她書包上，她書包上有隻她很喜歡的玩偶，這會兒被他拽著，林清也有點心疼，但是又不太敢出聲。
她現在就有種被拎住了後脖頸的錯覺，又深感自己好像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事，像只鵪鶉一樣縮著脖子。
聽到這句髒話後她去看陳舟渡的臉色，發現紋絲未變，然後她縮得更緊了些。
陳舟渡沒說話，兩個人也就這麼氛圍詭異地走著。
下樓的人已經變得稀稀疏疏了，到了樓梯口，他總算鬆開了那隻兔子玩偶，把手插進了口袋裡。
林清也嚥了咽口水，默默想著怎麼開溜。
這時她聽見旁邊的人開了口，嗓音清冽：“怎麼想起走那邊了？”
林清也沒敢抬頭，舔了舔唇，乾巴巴道：“剛剛這邊人太多了。”
旁邊人又開口：“剛剛......”
林清也腦子裡瞬間警鈴大震，求生欲爆棚，接話道：“剛剛我什麼都沒看見。”
陳舟渡的話卡在了嘴裡，一時沉默住了，看著面前垂著頭走路的女生，他突然有種想抬手揉一把的衝動。
而林清也等了兩秒沒等到回應，以為他是不滿意，下一秒餘光一瞥好像他要動手，心裡警鈴大作，連忙雙手舉起擋在臉前，表明立場道：
“渡哥，我是你這邊的！我絕對不告狀！”
頓了兩秒她又補充道：“自家人不騙自家人！”
陳舟渡剛剛抬起一半的手僵在了路上。
半晌，看著女孩雙眼緊閉的樣子，他無聲地勾唇笑了下，伸手揉了把她腦袋。
和想象中一樣，軟軟的，好rua。
莫名其妙被揉了把頭的林清也懵懵地睜開眼睛，覺得好像哪裡有點不太對，然後就見少年已經走到了前面，漫不經心的嗓音從前面傳進她的耳朵。
“以後別為了省事抄什麼小路，那邊不通。”
林清也站在原地，輕輕眨了眨眼睛。
這是沒事兒啦？
哦吼！
兩秒，她眼裡亮了下，抬步追上了少年，膽子也大起來：“陳舟渡，你現在是要回家嗎？”
陳舟渡好似已經習慣了她這時慫時剛的性子，嗓音十分平靜，其中還帶著份不易察覺的愉悅：“嗯。”
“他們又惹你了嗎？”
“嗯。”
林清也點點頭，一副對他的話深信不疑的樣子：“我也不喜歡他們。”
一個張遼，別說了，她一個新來的都知道爛。
一個O形男，別管，肯定也壞。
這時已經出了後勤樓，她跟在陳舟渡身後半步走著，再走過上次的路線，這次林清也心情愉悅了很多。
她突然覺得，她和陳舟渡，好像有點熟起來了。
這次出門前，陳舟渡依舊問：“你坐公交走？”
林清也點了點頭。
陳舟渡了然。
她本以為這次他們依舊會在校門口分開，然後各走各的。
可出乎意料的，陳舟渡跟在她身後，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林清也疑惑地問：“你不回家嗎？”
陳舟渡低頭看了她一眼，嘴角揚起一抹促狹笑意，語氣莫名勾引：“你不是說是我這邊的嗎？那我送我的同夥回趟家不過分吧？”
林清也的臉嗖的發燙起來。
她本來是看著陳舟渡的，這會兒蹭地扭過了頭，拉直了嘴角目視前方。
剛剛腦子一熱口出狂言，她還沒覺得哪兒不對。
可這會兒再被明幌幌地點出來一次，怎麼就這麼不堪入耳呢？
陳舟渡看她這樣沒忍住偏過頭悶悶地笑。
他沒忍住揉了把她頭髮，然後說：“逗你的，我反正回去沒事兒，送你上公交。”
林清也這才點點頭，假裝自己很鎮靜：“哦。”
陳舟渡忍住了笑，他怕再笑小姑娘真要惱了。
他們出來時剛走一班車，下一班還得個六、七分鐘。
兩個人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中間林清也閒著沒事兒就瞄了旁邊的人幾眼。
其實剛開始第一眼只是想看他在幹嗎，但是突然旁邊人嘴角的淤青就攥取了她的視線，這下好了，一發不可收拾。
第四次還是五次偷看後，旁邊的人總算忍不住了，無奈地轉過臉和她對上視線：“想看就看，想問就問。”
林清也被抓包，低著頭不吱聲。
最後還是好奇心戰勝了一切，她眼巴巴地看向他，小心翼翼地問：“你臉上的傷是張遼打的嗎？”
陳舟渡：“... ...”
雖然讓你問，但你要貼合實際吧。
張遼那孫子，巴他十個，他都看不上好嗎。
陳舟渡搖搖頭：“不是。”
林清也：“哦。”
她接著問：“那你是被別人給揍了嗎？”
陳舟渡聽著這無辜的語氣，舔了舔後槽牙，偏頭看向她說話：“林同學，你這麼關心我啊？”
林清也眨眨眼，用他的話反擊：“你不是說了我是你這邊的嗎？這會兒生疏到叫我林同學了？”
陳舟渡被她的邏輯樂的連連點頭：“行啊你，林清也。”
林清也無辜臉。
回過來想想，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
好像從他們認識，陳舟渡就沒個正形，不是叫她新同學，就是叫她林同學。
現在突然一叫，還挺好聽的。
陳舟渡咳了兩下，明明是一副裝起來，故作玄虛的語氣，可林清也莫名覺得應該不是他話裡這麼輕鬆的樣子。
“我才沒被揍。”
他挑了挑眉，指了指自己的臉道：“我這傷頂多算互毆。”
而且那個畜生肯定比他疼的多。
他的話音落下，車到站了。
“行，”林清也被他逗到，隨後往前走了一步指了指車，“那我上車啦！”
陳舟渡輕輕揮了揮手。
他看著人往車邊走去，可兩秒後，走著的人突然轉過了身，在離他幾步的地方停步。
看著他疑惑的表情，林清也突然笑起來，嘴角邊兩個梨渦浮現，她似是專門停下來告別。
她說：“陳舟渡，明天見。”
隨後沒再停留轉身邁上了車。
女孩兒的身影被人潮淹沒，陳舟渡聽到她那句話不意外是假的，半晌，他低下頭，低低笑出了聲。
林清也，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