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點點星子隱匿於厚厚的雲層之中,時不時的眨眨眼,像是在暗暗窺探著什麼。此時,三河縣萬籟俱寂的街道上,忽然駛來一輛馬車,兩匹棕紅色的良駒放開了步子踐踏在石磚地面上,一陣‘噠噠’的蹄聲由遠及近響徹整條街道。在這樣漆黑無人的深夜,恍然行過如此匆忙趕路的馬車,不禁讓聽到動靜的打更人以及附近住戶都自內心生出一種驚悚與恐懼。片刻後,疾馳的馬車在縣衙門口穩穩的停了下來,車伕擺放好扶梯,掀開車簾,便從裡面請出兩個人來。攙扶著他們先後落了地,馬伕又趕著車不停歇的離去。彭朋的書房還亮著燈,秋官陪著他在看公文。案臺上的幾本早被翻來覆去的看了不知幾遍,找不到線索,彭朋即便知曉是做無用功也不願歇下。“大人!”,值夜班的衙役來通報,“有人求見大人!”,話音剛落,正當彭朋和秋官都疑惑這麼晚的時辰還有誰會來的時候,只見方才從馬車上下來的兩個人,一個攙抱著另一個的徑直走入門來。“學生彭朋,拜見恩師!”,彭朋登時便認出了魯嘯儒,慌忙丟下手中的卷宗後,屈膝便跪倒在對他提攜捧負的老師面前。自從他的信被寄往京城,彭朋早知有這一刻,直到現在,他也還是覺得無法給恩師一個圓滿交代,因此他懼怕恩師的到來,彷彿只要魯嘯儒站在他眼前,即使什麼都不說,也足夠讓他生出最深的愧意和最無可如何的悔恨之心。倒好像那魯子衿是死在他手上那樣。秋官隨著彭朋一起跪了,彭朋不起,他也不便動。當他偷眼仔細打量魯嘯儒時,那愁容滿面,疲態盡顯,根根銀髮都透露著悲傷的老人,甚至也讓他於心不忍。“友仁,起來!”,將悲痛欲絕的夫人扶到椅子上坐下,魯嘯儒用幾近沙啞的聲音,吐出幾個模糊不清的字來,他渾身都抖動個不停,卻仍然顫顫巍巍的把彭朋從地上拉起來,“子衿...她...在哪?”,張口叫出女兒名字的那一霎,通紅的眼眶終究是阻攔不住淚水決堤。他已經步入老年,他膝下唯此一女啊,如今白髮來送黑髮,世間最痛莫過於此。許是聽到女兒的名字,又想起她生前的音容笑貌,本是痴痴愣愣的魯夫人瞬時又開始抽抽搭搭的。她知道,再見到的一定不是活蹦亂跳,天真可人的寶貝女兒了,而是一具沒有溫度,不會動也不會喊“娘”的屍首,雖然那是從她身上掉下的肉,可她不敢認。明明生的是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兒,可怎麼竟會變成了冰涼僵硬的死屍呢?不,那不是她的女兒,她的子衿的樣子是時時刻刻都烙印在她心裡的,一顰一笑她都有記憶,而今那躺在解剖臺的人,哪裡都不像她認識的女兒。夜已過半,晚風又涼,幾人聚集在衙門暫時停放屍體的殮房,都不禁被幽暗的月色照耀下的、空蕩冷寂的房間給觸及到了悲痛的情愫。魯嘯儒一步一步似走在刀尖兒上那麼痛的去辨認死者,他的夫人此時像被無形中的什麼給抽走了魂魄般,已不會哭與動了,而是直著身子僵在那裡。彭朋緊跟恩師,並隨時做好上前攙扶的準備,儘管他的眼中也同樣的噬著淚,可還是強將注意力都放在關注魯嘯儒上。

天剛破曉,晨霧還未散盡。厚朴此刻很不高興,揉著惺忪的睡眼,胡亂套上衣服,手腳雖快,可嘴中仍舊喋喋不休。“催命啊催!你到我這兒來幹嘛?嫌我罵的輕了你討打是不是?”,秋官咬緊牙關站在一邊給厚朴遞衣服,儘管他已預見到了厚朴必定是不情願,可也必定會去救治那暈倒在殮房的魯夫人,可當他真正站在厚朴面前,還是有些出於本能的懼怕。厚朴嘰裡呱啦的不知說了些什麼,好的壞的他都一聲不吭的全盤接收,反正就算厚朴再怎麼嫌棄他,他們之間岳父和女婿的關係是鐵定的了,基於這點,秋官認為讓岳父順順氣,而自已受點委屈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是以,他對厚朴越來越和氣,而厚朴則是對他越來越挑剔。“神醫,彭大人也是沒有辦法,天還黑著,找不來別的大夫,麻煩您辛苦一趟了。”,話說的很客氣,甚至不自覺帶著點懇求的意思,秋官見厚朴收拾的差不多了,便自覺的將沉重的藥箱扛上肩頭,等著厚朴挪步。“你還知道天沒亮啊?!”,厚朴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潤有些乾燥的嗓子,“我厚朴遇到你們倆這活閻王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擱下杯子,他罵罵咧咧的走了出去。魯夫人因喪女之痛而患上了心悸的毛病,厚朴紮了兩針,留了藥之後便表示無礙了。“多謝神醫救我師母。”,彭朋躬身向他表示謝意,同時也感激的看了秋官一眼,他自然知道,在這個時間點去把厚朴從床上拉起來是如何困難,秋官雖不說,可彭朋也不能就此忽視了他的功勞。“滾!”,厚朴的起床氣正盛,儘管來之前已經對秋官發洩了一部分,可見到彭朋他又開始不樂意了。“你要是再敢天不亮就把我吵起來,我連你孃的面子都不給,非要你們兩個混賬好看不可!”,氣鼓鼓的,吩咐了秋官送藥箱回去,厚朴便打著哈欠往小南院走。彭朋此時一心都在看護恩師與師母上,再者,與這意思差不多的話厚朴已說過不知多少次了,所以他毫不在意。彭夫人歷來起的早,剛要去廚房吩咐早飯就撞見了厚朴老大不高興的樣子坐在東院兒的石凳上。本來他是要回去接著睡的,可魯夫人病情雖暫時平復下來,卻極不穩定,要是他剛躺下就又出狀況,秋官肯定要故技重施。‘算了’,厚朴嘆息著心想,“那個混賬兔崽子被罵的多了難保不找我女兒告狀,到時候九娘不理我可麻煩了。”,自從九娘叫了他一聲“爹”,父女倆的關係隨著晚春入夏的溫度明顯升高一樣親密的多了,時不時的,九娘還會主動的到小南院看他,雖然多數是為了找他討藥,但四捨五入的,也算來看他的不是嗎?何況上次九娘就已經說過了,再讓她知道秋官受委屈,她可絕不罷休。雖然秋官這個小子沒有什麼好的,可九娘說過的話,厚朴總是要聽的。因此,除非他極度不滿或是確保九娘不在場的情況下,厚朴對秋官總是竭力控制。“喲,今天的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吧?不到用早飯你也起得來?”,彭夫人呼吸著清晨新鮮的空氣,加上昨晚睡的好,是以神清氣爽的,打趣起厚朴來。“這還不是託了你好大兒的福!”,厚朴立刻回嘴抱怨連連,“我厚朴一輩子沒被這麼使喚過。也不管早晚的,縣令一招呼你就得到。”,既然決定不睡,他便一如往常坐到了東院,專門等著見到彭夫人,好好的說說她兒子的不是,興許彭夫人心生愧疚,給他做上一兩餐好吃的,那麼沒睡成的覺也算是以另一種形式補償回來了。誰知,彭夫人聽了經過,慌里慌張的就走了,壓根兒也沒搭理他的意思。厚朴見自已的委屈沒得到半點安慰,又是惱怒又是無奈的喃喃道,“有其母必有其子,孃兒倆都一樣沒心沒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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