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事後算賬
她的聲音很小,但他還是能夠捕捉到。
顧瑜匆忙脫下手套扔掉,彷彿這樣就能掩蓋住兇殘的罪行,他下意識不想讓女孩看見他冷血的一幕。
“阿凝,我已經教訓了他們,你若是不滿意我繼續。”
青石階下女子踏月而來,紫棠的裙襬繞過斑駁的殷紅,她沒有像往日般露出清甜嬌媚的笑容,眉眼淡漠清冷地不似凡塵人。
他想要打破這種疏離,大步流星朝她走去,卻在靠近之時停住了腳步。
白纖凝蹙眉輕掩住鼻息,“我說夠了,你停手可以嗎?”
白纖凝看著眼前的一切,覺得荒誕又可笑,芙蓉求情的時候她還不信,以為又是一場鴻門宴,結果是真的。
“我不想看見自己辛苦幾日的成果被你毀得稀碎,我也不想再有人跪到我面前求情。”
顧瑜瞥了眼芙蓉,臉色一沉,他微眯著眼睛,這些下人還是不聽話,還敢到阿凝面前告狀求情。
“阿凝,他們對你不敬,該罰。”
“不敬?”
她撥開人,緩緩走到血腥中,蹲在一個人面前。
“你是夢澤吧。”
“他曾幫我送過家書,還教訓過對我不敬的侍衛,他何錯之有?”
如蔥白的手指在割開的傷口輕輕打轉,夢澤嚇得不輕,恨不得躲開,他真的是冤枉啊,夫人你能不能離屬下遠點,主子的目光都可以殺人了。
他向風玄求助,結果那人裝沒看見,該死。
風玄捂住傷口,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誰讓那些傢伙互相攀咬,把夢澤也扯下水。
白纖凝微微蹙眉看向其他的傷者,顧瑜這回是真的下了殺意,但也冤枉了一些無辜人。
男人的強勢弱了幾分,儘量放緩聲音解釋。
“他碰到了你的手。”
白纖凝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不知道的人聽見還以為他是個痴情種呢,委屈個錘子,她嗤了一聲。
“說起來,你多次對我動手動腳,屢次輕薄於我,你和那些別有用心之人相比又有什麼區別?”
沒區別嗎?
他是她的夫君啊,顧瑜身形一僵,脊背彎了下去。
庚帖上是別人的生辰八字,就連嫁衣也不是屬於她的,既無滿堂喝彩,也無親友見證。
她的眼神如同冰冷的刀鋒,讓顧瑜隱隱不安。
“你幹什麼?”
他瘋了似的一把奪掉她手中的利刃,金屬碰在堅硬的青石板上發出一聲脆響。
“你為什麼這麼做,但凡出一點差錯你就會沒命的。”
他扯過她的身子,死死地按住纖細的手腕,剛才她竟然想取血。
白纖凝被吼得茫然,停頓了許久她用盡全力掙脫開,毫不留情地揮了過去。
清脆的巴掌聲在深夜顯得格外響亮,眾人緘默無聲,低下頭儘量縮小存在感。
臉上的疼痛抵不過心口的難受,顧瑜的喉嚨彷彿被什麼堵住,難受又刺痛。
他嘴唇微動,聲音低沉而沙啞,仔細聽可以察覺到一絲絲委屈。
“阿凝,你……你為什麼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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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纖凝甩了甩手腕,明明比他低一頭,卻彷彿居高臨下,睥睨著眼前人。
“呵呵,你知道我凝血障礙,竟然還敢三番四次地傷我。”
“顧瑜,你未免太過分了,你的下屬,你的長輩,還有你,你們所有人都想讓我死!”
她幾乎是嘶吼著嗓音,望著他的眼神怨恨又冷漠,“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要逼迫我……”
周圍燭火明滅,明明溼紅了眼眶,卻又像霧靄遮擋其中,只餘滿池的死水。
他的眼底有些紅,氣息有些不穩,卻也無從辯駁,他能說之前他不在意她的性命嗎?
可偏偏怕什麼來什麼,白纖凝繼續一頓輸出,夾雜著陰陽怪氣。
“顧大將軍唯我獨尊,自然也不會在意掛名妻子的安危,甚至上趕著給自己找兄弟。”
“阿凝,我沒有……。”
暗示地掃了一眼周圍人,她唇瓣緊抿,眉眼間滿是壓抑的怒火,良久才擠出一絲輕微的顫音。
“你今日這番舉動,置我於何地?嗯?”
“你是不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江家的那個私生女,顧瑜的妻子,不顧廉恥和侍衛私……”
唔——
未言盡的話被堵在嘴邊,顧瑜別開頭,躲開了那雙漂亮又傷人的眼睛。
“全部滾出去,該找大夫的找大夫,今日之事全部給我閉上嘴巴。”
世道總對女子不公平,明明她們什麼也沒做,可各種謠言就像層層枷鎖成為束縛的囚籠。
“你以為堵住他們的嘴便有用嗎?……沒用的,他們根本……不在乎事實,只是想作踐我,將我踩入泥潭。”
白纖凝迷茫地搖搖頭,眉眼溢位淡淡的憂傷。
哪個狗東西嚼的舌根,還敢傳到她耳邊,他攥緊了拳頭,抓著她肩膀的手顫抖不止,低低地擠出幾句。
“阿凝,那些流言我會處理的,天色很晚了,我們去休息吧。”
“我讓人給夢澤他們送了藥,至於那些壞人死了正好。顧瑜,你的意見呢?”
明明是問句,卻被她說的平淡寂沉,她揪住顧瑜的衣領往下壓,語調決然。
顧瑜喉嚨發乾,低垂的眼睫盯著胸膛處的素手,嗓音略微沙啞:“好。”
阿凝,即使你現在不威脅我,我也會替你出氣報仇的。
細如牛毛的銀針落地沒有引起關注,白纖凝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將小臉埋進毛絨絨的披風。
輕微的咳嗽聲響起,顧瑜懊惱地俯身抱住她,該死,她不能吹風。
“阿凝,你是不是偷偷吃特效藥了?”
“你管我!”
“太醫說這種藥副作用很強,我只是擔心你。”
他的下巴虛搭在少女的肩上,攬在腰間的指節發白,滿眼落寞。
白纖凝扭頭別過他,無意識地抿緊唇瓣。
“還不是怪某個人大晚上不睡覺,你的好下屬還折騰我……又是長跪不起又是哭天喊地,我可受不住……”
碎碎念念的絮叨成功逗得顧瑜掃去一臉的黯淡,他直起身子來了個公主抱,還虛晃一招朝上顛了顛。
嚇得白纖凝迅速摟住他的脖頸。
“你幹什麼?”
“回家睡覺啊。”
這話說得一臉無辜坦坦蕩蕩,完全不會把現在這個人和剛才惡趣味十足的顧瑜聯絡在一起。
皎潔的月光傾斜在身上,像是虛攏的薄紗,莊嚴而聖潔,仿若曜石的黑色瞳孔含著一種微不可察的溫柔。
她看見夜風吹起他額間的碎髮,微斜的領口露出凸起的鎖骨,寬闊有力的胸膛遮住了冷風,盤在脖頸上的手指緊了緊。
“顧瑜。”
“嗯?”
“別想我會對你掏心掏肺,心甘情願當你的隨身藥包。”
顧瑜腳步一僵,下一秒一字一句擠出道:“知道了。”
誰要你當血包了,小沒良心的。
顧瑜這樣想著,愈發覺得心口憋了一股氣,委屈又憋悶,殊不知一個月前他分明存了這種心思。
短短的路被他走得天長地久,懷中的女子早就進入了夢鄉。
先前白纖凝完全是憑藥效挺著精神,如今藥效過了自然撐不住。
“魚……魚……。”
“你說什麼。”
顧瑜安置好人正好聽見一陣囈語,含糊不清於是附耳傾聽。
yu,瑜?
她在叫我的名字嗎,顧瑜心頭一軟,耳朵紅得發燙,感知到耳邊溫柔的呼吸聲時心跳加快,怔忡了一瞬嘴角上揚,輕柔地擁入環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