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異界生物消除者 028

初到此世界時，世界意志能及時制止紀緋外出執行任務，讓她不用深夜出去尋找九中的殺人吸血鬼——不是因為它剛巧發現吸血鬼和墮天使狹路相逢，殞命於其手，從而貼心地讓紀緋這個主神空間派來的任務者節省功夫。

而是因為，這是世界意志與墮天使之間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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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並未直接從晝的記憶中看到祂與世界意志的約定。

但是她從蛛絲馬跡中猜出了兩者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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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消除異界生物的行為被歸屬於世界意志與主神空間的委託之內。

世界意志原本想要委託主神空間消除所有違反規則的異界生物，可是不知道是世界意志的要求過於嚴苛——它要求任務者保持“沒有異能力的普通人”身份，還是它無法付出這種難度委託相對應的報酬，它與主神空間還在互相拉鋸，世界意志尚未做出最終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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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洛的墮天使伴生友，晝，是被委託者世界意志排除在委託之外的異界生物。

但紀緋還做不到完全不管與晝繫結了的白洛，現在還得加上這隻恍若抑鬱了的墮天使。

而且就她的推測而言，世界意志不會希望看到墮天使就這樣白白葬送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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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祂曾在世界意志需要的時刻，用“異界生物”的力量去消除了“異界生物”。

這是世界意志滿意的結果——本世界的生物仍未超凡，而擁有特異能力的異界生物從本世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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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天使晝卻沒有向世界意志這個既得利益者索取任何報酬。

世界意志為祂開的小後門，不過也是暫時減輕對祂的壓制罷了。

紀緋在心裡感嘆：[祂怎麼還真的給人打白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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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得承認，自己對這個無家可歸的小可憐兒產生了一些愛憐，她說：“之前那樣不是很好嗎？”

大部分時候，祂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想。

借用白洛這個契約者的雙眼，安安靜靜地觀察這個世界，偶爾現身，除掉一些祂看不過眼的異界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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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還是沉默不語，那因為鑑定術回溯而落在紀緋身上的眸光也轉移了方向。

像在發呆，紀緋直接幻視面對學校老師批評，左耳朵右耳朵出的走神學生。

說實話，有點難以想象祂嗜血戰鬥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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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有點沒耐心了，但她知道心中的這股暴躁並不是針對小可憐天使，也並非無緣由，而是來源於本能的“排斥”。

她鬆開挾制住對方的雙手，自覺好聲好氣地勸道：“既來之，則安之。”

“這個世界的秩序還算穩定，為什麼要想不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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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緩緩地眨了眨眼，那如清霜般的銀眸在同樣如霜雪的淺色眼睫下一如既往的空洞迷茫：“……”

這隻墮天使有一種瑰麗到灼豔的清冷美，觀祂的神情，又似乎能看出無限的頹靡，像一朵即將開敗的爛漫月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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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

還是不吭聲呢。

她在追溯的過程中，得到了晝原世界的大致資訊，也很清楚這隻信仰崩塌後墮天的秩序天使失去了原本的身份和目標，不再像過去那樣擁有明確的使命。

家沒了，親朋好友死光了，信仰崩塌了……真正意義上的天崩地裂後，她也還得勸祂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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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白洛是無辜的。”

祂終於開口：“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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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那間，屋內充滿了刺目的光亮，亮如白晝。

月光爭先恐後地從窗外湧入屋內，愈來愈多的光之顆粒匯聚在一起，形成一道勢不可擋的洪流。

這道洪流分成兩道，一道將紀緋攔截在原地，一道在他們相隔的空間裡鑄成一把耀眼奪目的光劍，當晝握住它的一瞬間，那把聖潔無暇的光劍瞬間染上了難以驅逐的血色，混亂的本源力量在劍身內互相碰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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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的碰撞間，似乎都能從中窺見數顆星子的湮滅。

如果被這把蘊含了強大力量的光劍刺中，可以想象將會遭受到多麼嚴重的“湮滅”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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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無懼這樣的攻擊，但墮天使壓根不走尋常路。

祂用這把劍對準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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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颯！”

屋內的氣浪掀翻了一些傢俱物品，劈里啪啦地掉了一地，動靜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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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小燕同學聽見莫名的響動，一時之間豎起了耳朵：她姐不會對白洛動手了吧？

還是西蒙回來了，捱揍了？

察覺到危險，一直躲在隔壁樓的樓頂吹夜風的某警惕心十足的吸血鬼：謝謝您的關心。

……

月光簌簌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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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外來者，晝無法撼動本世界的規則主體，但是祂可以選擇自毀。

可惜白洛狀態不佳，這隻墮天使也明顯處於虛弱期。

而且，祂碰上的是紀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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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紫色校服的少女蠻橫地握住了那把劍，她用手心握住了刃背，但手指仍被鋒利的劍刃劃傷——哪怕【異能力無效化】已經從存在上削弱了光劍的“鋒利”。

鮮紅的血液沿著指縫、劍鋒流動。

這心灰意冷之後就要自取滅亡的調調可真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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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微微眯眼：祂的劍在飲她的血。

真是邪性。

她不再猶豫地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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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嚓——”

那把長劍竟被她硬生生掰斷了。

光劍碎成千千萬萬片光輝，灑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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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紀緋藉著光劍斷掉的慣性力朝前一撲，要把不聽話的墮天使摜回沙發上。

晝沒有停在原地等紀緋動手，黑翼扇動，祂就要飛離此地。

可同時，四周的重力似乎突然增加到原本的千倍，祂的動作不可避免地慢上了那麼一兩秒。

就是這一兩秒的功夫，敏捷的少女就抓住祂的羽翼強勢地將祂撲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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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捱得很近。

紀緋的聲音輕輕地：“我以為你知道我是誰。”

在她面前，只能坦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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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淡淡地看著她，古井無波的眼神昭示著墮天使的自殺式舉動被打斷後也依舊平靜如初。

祂知道面前的這名少女是誰。

——與吸血鬼定契的非凡人類。

——白洛懷有愛慕之與心的少女。

——本世界“主宰”重點關注的獨特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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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都“看見”了。

但那又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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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惱了。

動用力量不會讓她虛弱，也不會透支她的精神危及生命。

但是“本能”反應會更加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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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堪稱粗暴地揪住墮天使漂亮如星河的銀色頭髮向後扯，逼著祂不得不抬頭。

那雙無機質般的銀眸裡無慾無求，只有天寒地凍，白茫茫一片清霜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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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是知曉了祂的一部分過去沒錯，但她和墮天使並不相熟，也說不出其餘的寬慰的話語。

她陳述白洛的“無辜”也不是為了“道德綁架”祂，紀緋只是認為對方是可以溝通的——雖然晝是信仰崩塌的墮落天使，但祂的“墮落”來自於對至高神靈的失望與背叛，來自於信念的顛覆，來自於天使內戰中洗不清的同胞血液。

祂從未做過真正意義上的“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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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墮天使根本沒法溝通。

祂先是拒絕出現，被迫現身之後也把紀緋當空氣，被無視的“空氣”追根溯源挖出來歷後也繼續裝啞巴——

直到紀緋提及“白洛”，這或許的確是讓晝矛盾的問題：祂的求死，會讓白洛也求生不得……祂做出了反應，也是祂給出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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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承認墮天使自戕的動作非常乾脆利落。

不妨礙她看祂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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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信仰你就這麼迷茫？痛苦得不知道幹什麼？”

倒也不是，祂還知道尋死覓活，好說歹說都聽不進去勸。

紀緋“嘖”了一聲，直直地看進晝漂亮的銀色眼睛裡。

她用命令的語氣說：“那就聽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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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放鬆了手指，柔順的銀髮從她指尖流走：“你的故鄉，是被外力摧毀的。”

一個世界的聖神不會無緣無故地陷入瘋狂。

就她看到的過程而言，晝原本所在的世界是一箇中等規模的世界，那“來自外界的邪惡”明顯是覬覦這個世界，才從外向內地滲透，汙染它們的神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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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不清楚它的目的是什麼？

它想從那個世界中攥取什麼利益？收集崩塌中的世界物質，將小世界的神靈抓去做傀儡？還是單純地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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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垂下眼眸，那纖長的眼睫輕輕顫抖，宛若被風雨侵襲的蝴蝶翅膀在艱難地扇動，讓人忍不住為祂擔憂。

祂看起來快要哭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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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想明白了嗎？”

一縷銀髮從祂的臉頰邊滑落。

晝應該也是明白的，只是悲劇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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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看到另一種可能嗎？”

“如果這個世界及時做出改變應對危機，它能不能走向和你的故鄉不同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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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時，你可以藉助它的力量回去。”

只是回去了也起不了什麼作用，除非晝能掌握強大的力量——紀緋成就天人後才幫宗門復仇，在那之前，一切都是空口白話，夢中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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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這個世界的世界意志也太剝削了，光讓墮天使給它打白工，不僅沒有實在獎勵，連大餅也不願意畫一畫啊。]

系統101：【世界意志並不止直接與本世界上的存在溝通。】

它牢記“普通世界”的“平凡”規則，絕不顯聖，絕不超凡，所以它確實也不畫餅。

只好由任務者來肩負起這個畫餅的大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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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與抬起眼眸的墮天使對視：“現在，停止你的自殺。”

那雙銀眸不再是一片無動於衷的玉樹冰淞，而是融化成一汪純潔無垢的雪水，晶瑩水潤，似乎有名為哀傷的冰山融化後靜靜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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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感覺自己正在精神分裂。

一個自己非常暴躁，心中有一股念頭在叫囂，消除這些闖入本世界的傢伙！糾結什麼？猶豫什麼？威脅世界秩序的異界生物都該被消除！

一個自己罪惡感滿滿，好像欺負了別人還在PUA人家——本來就已經是一個孤苦伶仃、還在別人家寄人籬下打白工的小可憐兒。

更罪惡的是，人與人的悲歡並不相同，看見晝這副破碎感滿滿的傷心模樣，她甚至還想蹂躪祂。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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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101默默圍觀宿主和墮天使一起表演默劇。

只是他們倆不僅不說話，還都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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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白日裡放言要當“捧哏”的小燕同學在場，看見墮天使消極抵抗的模樣和紀緋的“循循善誘”，一定會用不可置信的聲音喊出：“姐！你怎麼雙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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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

晝：“好。”

之前光顧著制止交談事故沒來得及注意，祂的聲音空靈清新，宛若清晨時分，山林間流淌的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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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的評價是：[聽聲音就不像壞人。]

系統101熟練接話：【看臉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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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說好了？”紀緋問。

晝沉默了一下，祂已變回了最初的那副外界無法干擾到祂的平靜神情：“我不會再幹涉此世界主宰者的事。”

紀緋沒多廢話，直接解除了【異能力無效化】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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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

晝身後的雙翼再次緩緩地合攏，掩住了祂那不似人間能存在的容顏。

祂似月華般的銀髮被遮住時，紀緋竟然有一種月亮被雲團遮蔽的感覺。

這個時候倒是從中咂摸出了一分詭異的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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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望著那對巨大的墨色羽翼，這無疑是黑暗與美麗的碰撞，曲線柔美，每一根翎羽都光滑如絲。

紀緋眼神微動：[看起來很柔軟的樣子。]

她剛才制住墮天使時，曾將它抓在手裡，翅膀上的羽毛飽滿柔和，緞面一樣的觸感……

系統101：【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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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不是毛絨控吧。]

系統：宿主不見得真是毛絨控，但自從宿主在電競世界高強度衝浪對線之後，她的活潑勁似乎留了下來……

紀緋當然沒有上手摸：摸了，就真變成變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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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翼沒有再開啟，而是憑空消失。

熟悉的少年人靜靜地倚靠在沙發上，幾綹黑色劉海貼著純白的髮帶，襯得他眼睫毛長得驚人。

白洛面板蒼白，唇色淺淡，他眼角的青意還在，胸腔隨著呼吸微微起伏，明顯是累極了，才在這裡沉沉睡去。

紀緋沒叫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