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這番話說得帶刺，可她偏偏又是副柔麗的長相，帶著淺淺的笑，讓人分不清意圖。
靜默間，紅鳶恭敬開口: “回公主殿下的話，我們主僕三人是被貴府上的丫鬟帶到此地的，並非我們所願。”
孫倩南驀地靠近兩步，沒等晏長歡反應過來，抬手就往紅鳶臉上扇了一巴掌。
聲音響徹耳畔，晏長歡驚詫地應聲望去。
一個紅通通的掌印赫然出現在紅鳶臉上，直打得她頭偏過去，久久轉不回來。
棋藍低呼一聲，立刻擋在紅鳶面前，驚詫地瞪著孫倩南。
晏長歡心中惱怒，饒是她再喜怒不形於色，此時也不由得瞪圓雙目，上手把孫倩南推開，孫倩南趔趄地後退了兩步，才堪堪站定。
還不待晏長歡開口，孫倩南又尖利道: “晏小姐家的丫鬟好沒規矩，不等主子開口就自己替主子回話，我看晏小姐的丫鬟定是被她寵壞了。”
話音說完，又溫和道: “我幫晏小姐教訓一下丫鬟，晏小姐應該不會惱怒吧？”
六公主輕拍了下她的胳膊嗔道: “你如此說可是不信晏家妹妹的為人了，你是好意，晏家妹妹感謝還來不及呢，又怎會惱怒呢？”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好似把別人都當傻子，晏長歡面色平靜地看著兩人，不發一語。
孫倩南看著她平靜無波的眼神，無端地有些心裡發虛，嘴上咧了個僵硬的笑，卻見她移開眼神看向了六公主。
眼神帶著些看透一切的不屑與憐憫。
憐憫？那可是六公主，她怎麼敢憐憫六公主，孫倩南正犯著嘀咕，卻聽晏長歡指著她身後的丫鬟厲聲道: “你主子跟人說話，你就這樣大喇喇地盯著看？跟什麼入不了檯面的人學的這種在主子後面偷聽打量。”
孫倩南迴頭看去，她的丫鬟素素正尷尬地垂著頭，一張臉紅得好像要滴血，眼窩簌簌地掉淚。
素素從小跟她一塊長大，在她旁邊，由她縱容，自是膽子大了些。可她是自己的丫鬟，也是晏長歡說不的的，那句上不了檯面彷彿一個巴掌，硬生生打到自己的臉上。
她是明白了一件事，這晏長歡倒是個不饒人的主。
六公主也是表情錯愕了一瞬，深深地看了晏長歡一眼。
看她們兩個都表情各異，晏長歡又淺笑開口: “孫家的家僕都是這般的沒規矩嗎？倒是也不奇怪，但是今天遇著我了，我也幫妹妹教訓兩句，想來妹妹定也是沒什麼話說。”
孫倩南嘴上噎了一下，眼神瞟向一旁的六公主，晏長歡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不愧是深宮大院裡教出來的姑娘，六公主眼神裡的陰鬱一閃而過，唇角依舊笑得清淺溫和，她點頭道: “晏家妹妹說得對，不過是個婢女罷了。”
孫倩南聽完也不好再說什麼，氣惱地瞅了晏長歡一眼就看向別處。
茶室是待不下去了。
一群人又浩浩蕩蕩地跟著六公主往海棠園走去，越是離園子近，越是人聲嘈雜起來，不少的千金貴婦人都在三五成群地聊天賞花，各個都是京安城有名的權貴家眷。
在晏長歡餘光打量亭園時，滿園的千金太太也注意到了她。
晏大將軍的訊息和晏謝兩家聯姻訊息同日傳出，整個京安城都對晏三小姐好奇得緊。
她一席珊瑚紅衣衫在滿園海棠面前，竟一點也不比這嬌花遜色，饒是旁邊的六公主在她旁邊，也有些不打眼了起來。
六公主將眾人看向晏長歡的驚豔盡收眼底，她隱去心頭的妒恨，朝晏長歡笑道: “晏家妹妹自在地賞玩吧。”
晏長歡屈膝道: “多謝殿下。”
話音剛落，人群裡一位紫衣少婦呼道: “晏姑娘，你丫鬟的臉怎麼了？”
她嗓音刻意壓低，可週圍一圈的人還是聽到了，都眼神看向晏長歡身後的丫鬟。
大家閨秀出門常常挑些相貌端正，衣著大方的丫鬟帶著，一來丫鬟代表著主子的臉面，二來舉止得當的丫鬟也代表家裡是體面重規矩的，現下晏長歡的丫鬟臉上一個滑稽的五指印，難免不被注意到。
孫倩南莫名有些慌亂，她不自在地朝晏長歡望過去，便看到晏長歡含著笑啟唇開口道: “孫妹妹心情不快，上手打了一巴掌。”
人群靜了一下，又傳來細細碎碎的議論聲，大家都奇怪地看向孫倩南，只聽她憋紅了臉道: “我幫晏小姐教訓一下……”
她這番話解釋得讓人更加讓人不解。
晏長歡笑意更深: “我與孫妹妹之前從未見過，今天第一面，你就動手教訓了我的婢女，是不是因為昨日陛下的賜婚惹你不快了。”
晏長歡素來極少參加京中名流聚會，也鮮有交好的女眷，這是京安城有目共睹的事實，很多人知道她的確因為昨日的賜婚，心裡不舒服的人很多，不差孫倩南一個，可是目前明面上為難晏長歡的確實只有她一個人。
不管是什麼原因，眾人先入為主，覺得孫倩南的確是小人行徑，看向她的眼神夾雜著鄙夷。
孫倩南一時有些語塞，憋得臉都有些通紅，眾人的眼神令她氣悶極了。
她偷瞄旁邊的公主，卻發現公主表情冷冰冰的，絲毫不看她一眼，彷彿她是個什麼髒東西一樣。她呆了片刻，立刻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轉頭跑開。
一群丫鬟愣了一下，立刻攆了上去，場面一時有些可笑。
眾人都覺得失態極了，更是瞧不上她。
晏長歡朝眾人福了福身子歉道: “是我不好，擾了大家雅興，這裡給大家賠個不是，今日就不多叨擾了，如果各位有意，來日可以到寒舍賞賞桃花。”
她動靜之間落落大方，說話毫不含怯，眾人又不由得對她好感增了三分，也不由得對她微笑點頭。
她轉頭看向六公主微微屈身，溫聲道: “今日多謝殿下的款待，府上還有些事，就先告退了。”
說完便轉身離去。
走到沒人處，晏長歡回頭仔細看了看紅鳶的臉，心頭一陣歉疚: “等下讓郎中好好看看，用最好的膏藥敷上。”
紅鳶搖頭: “小姐，我沒事。”
晏長歡微嘆口氣，棋藍恨恨道: “小姐，那公主也和那孫小姐一樣，都不是什麼好人。”
“我當然知道，只是六公主身份特殊，如今我不能在她那裡討到便宜。”
晏長歡眼神微涼，又想到了那個傳聞，若六公主是這麼個性子，那傳言倒是可信度更高個幾成。
“小姐，您真要邀請那些千金貴太太來我們府上看桃花嗎？” 棋藍好奇道。
“客氣一番罷了。”
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留下。
京兆尹內獄
謝樓原得意笑道: “提安的方法屢試不爽，那賊人不吐都難。”
比起他的得意，另外三人要顯得沉重的多。
沈提安瞅了兩眼供書，就遞給了魏值。
蕭七湊到魏值旁邊一起研究。
半晌，魏值茫然開口: “這是何意？”
姚武的供書上詳細地寫到，上頭人找到他們時，先是給了四百兩銀錢，又給了封密信，密信上說讓他們在晏府去公主府的大道上假意截殺晏家小姐，隨後會有另一隊人來施救，他們一眾人再落荒而逃即可。任務完成之後在城門內側交付剩下的六百兩。
蕭七立刻看向沈提安問道: “提安，你可知道幕後是誰？”，蕭七知道他一定有個答案。
語罷，就看見沈提安陰暗不明的臉龐浮過一絲憐惜，一閃而過，再無蹤影。
他啟唇開口，聲音冷得如九尺寒冰。
“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