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雲馳這才放下手,在神冢裡尋摸一圈兒,掏出一套淡紫冰瓷茶具、一副玉杵臼放在身邊桌上,在冢中金河裡淨了手,扯來一把化神木花,將花蕊、花瓣拔下,入玉臼搗成花泥,再將花泥鏟入茶壺中,最後引金水沖茶,才勉強做出了點神能吃的東西。

但,只是這樣還不夠。他看著茶壺想了想,再度進入神冢,又一次向化神木伸出了手。既要給人賠禮,怎能不備上一份‘大禮’呢?

待他將後取出的那物放進茶壺,剛剛上船的辰戌真,已在他對面坐下了。拉著辰戌真上船的喬楷陽,則獨自去了二樓,把空間留給倆同伴,啟動了舫船,讓它向遠方的許月城行去。

被留在樓下的兩神,一時間默默無言,誰也沒先挑起話題,最後還是辰戌真先開了口,低聲道:“或許您不會再信我所言,但我還是要講……方才之事,是我對不住殿下。”

曉雲馳走掉後,喬楷陽與他說,方才的那些神王軍,對除了他以外的生物發起了神魂攻擊,就連喬楷陽自已,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他這才恍然明悟,這顆星球先前對他說的‘不會有事’,僅代表他不會有事,從不代表他的同伴不會有事。

這讓他感到慚愧——難怪殿下會突然發火,用‘髒東西’這個詞侮辱他。而他做了什麼?用無比糟糕的態度‘回敬’,還說殿下實在無禮!

“我呢,是個外人,沒有立場勸你們和好。”喬楷陽撓了撓頭,如是道。“我也不記得你是怎樣的神,沒辦法勸你,我只能說,小馳其實不在乎這些小事,只要你別讓他太過為難,他總會理解一切的。嗯,就是這樣。”

辰戌真並不知道,曉雲馳會不會理解一切,但心大如喬楷陽,都能講出這般評價……或許,他真的應該對曉雲馳坦誠相待?

於是,在幾番糾結後,他到底坐在了這裡,試圖向曉雲馳賠禮。至於這‘賠禮’會不會被接受,他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沒關係。”聽他突然道歉,曉雲馳無所謂地笑了笑。“連你都無從得知,他們還有什麼後手,我,甚至於陽哥,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橫豎他們傷不到我,你也不必太在意。”

他說完最後一個字,拿起茶壺斟了一杯茶,將茶杯推到辰戌真面前,道:“我出來得急,身上沒有神能用的東西,只有這花茶,因長於神冢,又吸收神力而生,也算勉強可服。總之,請。”

“多謝殿下。”辰戌真端起茶杯,以袖掩面,一飲而盡,繼而將茶杯放回桌上,道。“如今諸寶湮沒,打造神物已不可能。太昌宮中倒有許多,殿下之後可盡取了去,往後也好方便自身。”

“我沒有取人遺物的習慣,更不接受託付。”曉雲馳放下茶壺,很直白地提出了自已的要求。“除非你願意活,否則,我不會拿走任何東西。”

“在那之前,您需要明白,我為什麼想死。”辰戌真抬頭盯著曉雲馳的眼,語氣平淡地說道。“您以為,這是為什麼呢?”

“你的心並不是你的,你想讓它物歸原主。”曉雲馳攤了攤手。“可就算你這麼想,也得看對方想不想要才是。你覺得,他會要嗎?”

“不會。”辰戌真搖了搖頭。“所以,我沒打算告訴任何神,被殿下撞破秘密,只是一個意外。殿下,您……會告訴他嗎?”

“這不是我能做主的事。”曉雲馳拒絕回答,並轉移了矛盾。“他想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在那之後,他只能自已選,誰也替不了他。”

“果然,如白琛所說,您的確會這樣認為。”辰戌真苦笑著閉了閉眼。

“我本就是一個怕麻煩的人,就算做了神明,也不會改變太多。”曉雲馳又提起茶壺,給辰戌真續了一杯,笑道。“璀星君,請?”

“多謝。”辰戌真無心飲茶,但又推拒不來,只好端起茶杯,倉促地喝了一口。他有些悔了,他真的應該在這時候來找喬楷陽嗎?

曉雲馳盯著他將這口茶嚥下去,忽然在桌下一拍手,繼而猛地站起身,指著他大喝一聲‘定’,將他定格在了欲放下茶杯的狀態。

這變故來得突然,令辰戌真難免心中愕然。他完全沒對曉雲馳設防,也不認為對方會對自已施神術,可現在的情況就是,他不但被襲擊了,還被定身術困得動彈不得!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

“不好意思啊,辰哥,我給你下了點補藥。”曉雲馳緩步走到他面前,微微俯下身注視著他,漸漸地笑彎了眼。“為避免你把藥吐出來,我只好出此下策,還望莫怪,莫怪哦。”

補藥?辰戌真頓感困惑,什麼補藥,他怎麼完全沒有感覺?

“我給你喝的,是化神花和被生靈之力浸透的金水。”曉雲馳後退了幾步,很大聲地解釋道。“不過,它們只是一個引子,而那真正的藥嘛……呵,還是當著你的面下進去的呢。”

看著他不懷好意的笑容,辰戌真頓時覺得,自已好像有危險了。化神花和金水已足夠強效,而如此稀有的它們,竟然只是一個引子?到底是怎樣的藥,才能由它們做引?

“不妨告訴你吧,那味藥是化神果。”曉雲馳見他一直沒破開定身術,忽然覺得很沒有意思,遂直接揭曉了答案。“我身上有株新生的化神木,就在今天,它結出了第一顆果子。”

“曉雲馳!”辰戌真聽到這個答案,一怒之下強行衝開禁制,破口大罵起來。“你——你混蛋!你到底知不知道,上至神明下到蜉蝣,一旦吃了那東西,就再也死不了了!”

“那是上一株化神木的效果,不是這株的。”曉雲馳笑著搖了搖頭。“聽你的意思,那株樹應該是不死樹?而我的這株樹,僅僅是藥王樹而已,與‘永生’完全無關。”

“什麼意思?”辰戌真垂眼看向手上的茶杯,試圖從中找出什麼痕跡——但無果。專業從醫者下藥,難道還能讓外行看出痕跡來嗎?

曉雲馳走回桌邊坐下,給自已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繼而道:“簡單來說,它只治病,絕不醫命。若你命定必死,它就救不了你,若你並非必死,它就會給你一個活下來的機會。”

“服下化神果後,你的生機變多了。”他看著聽完這話,有些恍惚的辰戌真,輕飄飄‘打’出了最後一擊。“你以為你不該活,可你的命運與神途,好像並不是這麼認為的啊……”

辰戌真被他這套‘組合拳’砸得無言,只心道:看看,誰能有您無賴,還有誰能比您更加無賴?您不想讓我死,我就說什麼都得活著,若您改日突然又想讓我死了,難道我還得去跳河不成?

“辰哥。”曉雲馳卻再不肯久等,見他發呆,便立刻追問起來。“現在你還想死嗎?”

“有一點,但不那麼想了。”辰戌真無奈了,這小祖宗,真真是難伺候得很。“行不行?”

“行,太行了!”曉雲馳見他妥協,頓時‘喜上眉梢’,得寸進尺地摸出一支竹笛,遞到他手邊,還戳了戳他如玉的手。“既然得了新生,辰哥不若做點什麼,慶賀一下?”

辰戌真白他一眼,接過笛子湊到唇邊,思索片刻,吹起了悠遠清揚的長調,時而模仿上幾聲鳥鳴,端得是怡然自得。

見他逐漸入神,曉雲馳便曲起雙臂,往桌上一趴,閉著眼靜靜地聽,恍然間竟夢遊於雲頂,見到了璀星的前生——

璀星君生於天河,本是一顆淡紫色的星星,後來化作人形、落入雲英,做了逢雲山的山神。那場神禍到來前,祂一直潛心修行、護佑山民,偶爾教願意供奉祂的人一點神術,悠哉如仙。

後來,卓諒成在神願星開戰,並召原初魔祖相助,原初魔祖遂自漆紅宮點兵出發,率百萬眾渡虛空前來,一路上毀星滅國,造成慘狀無數,難以言說。

其經過羽飛星時,照例欲率部入境尋‘消遣’,卻被化為銀龍的璀星君攔住去路、凍盡了部屬,一瞬間成了個‘光桿將軍’。

原初魔祖見此情形,大為光火——這些年,他力量愈發強盛,除了被夜神這個宿敵襲擊時,他很少能再吃上如此之大的虧。璀星君只是區區壽及半劫之神,卻能剎那間滅漆紅宮百萬之眾,若任其肆意成長,他又得多出一個大敵!

於是,他親自與璀星君決戰,以自斷一臂為代價,毀去了祂的神途,並對祂下了一個詛咒:願你永生永世不得為正神,生生世世皆遭不幸,終日不得安寧。

他沒想到的是,璀星君並不在意這個詛咒,反而當著他的面,吃了他的手臂墮為大魔神王,繼而回敬了他兩個祝福——

“願你永生永世,受本源照拂,得沐神光。”璀星君平和地笑著,如是道。“也願你能得引渡,至於光復往昔、和光同塵。”

光復往昔,好一個光復往昔!原初魔祖想起死不瞑目的原年,頓時陷入了狂暴,欲殺璀星君洩憤。他是從原年身上分出來的神,並無本相,哪裡有什麼往昔?這種祝福,不亞於咒他去死,他焉能不怒耶?

可他到底沒能成功,反而被銀龍態的璀星君吞去了半具神軀,不得不灰溜溜地退回漆紅宮。吃掉一半原初魔祖的璀星君,臉上也就此多出了一顆象徵詛咒的淚痣,只等詛咒發作,它才能夠真正消失……

等等。做夢到一半的曉雲馳,盯著‘璀星君’的那顆淚痣多看了一眼,隨即坐直了身子,觀察起辰戌真的臉。他可沒看到過那顆淚痣,這是不是意味著,那個詛咒已經沒了?

見他從夢中醒來,辰戌真放下笛子,微笑著詢問道:“殿下見到了什麼?”

“前世的你。”曉雲馳隨意答了話,託著下巴盯著他的臉琢磨了一會兒,才反問了一個問題。“不過我有一事不太明白,那個詛咒,到底應在了哪兒呢?”

聽到這個問題,辰戌真忽然開始落淚,隨即瘋狂大笑起來,直到幾乎斷氣,才不再發出那種滲人的笑聲,繼而又哭道:“它從來都沒有應驗,從來都沒有——”

“可是,你的淚痣不在了哦。”曉雲馳伸出手指著他的臉,疑惑道。“如果那個詛咒沒有應驗,那顆淚痣,應該不會消失才對吧?”

消失?辰戌真登時哭不出來了,甚至整個神僵直在了原地。開什麼玩笑?

“唉……陽哥說得對,美人的脾氣都不穩定,稍有不慎,就會變得癲了起來。”曉雲馳嘆著氣,從神冢裡找出一面大鏡子,豎在身邊照著對面,指了指鏡中的辰戌真。“你重生的時日不算短吧,難道就沒照過鏡子?”

“沒有。”辰戌真瞥了一眼鏡子,隨即飛快地背過身去,悶聲回答道。“不想照。”

就在曉雲馳打算再說點什麼的時候,喬楷陽忽然拎著根琉璃果藤從二樓下來,道:“小馳啊,差不多得了吧。先前才跟人家吵過一架,這會兒又欺負人家,是不是不太好?”

“你說得對。”見他神色頗覆雜,曉雲馳立刻見好就收,起身往二樓去,把鏡子留在了原地。“我還沒吃過琉璃果,這就上去薅點兒,之後也好帶給長川嚐嚐。”

那什麼的‘奈何身中生斷壑’,他是聽到了的,並且真誠地覺得這是一句廢話。只要人……哦,神還沒死,他就總能搶回來,區區神魂傷而已,怎麼整得跟絕症似的?

還有那些個不肯相認的橋段,哎呦,真叫人惱火!前世今生的那些恩怨,難道還能比生死事更重要嗎?又不是什麼仇家再聚首,這樣自顧自揪著往昔事不放,不成仇也得成了仇,更不要提什麼‘共謀同’嘍!

至於樓下的兩神,會如何處理這段再續緣?曉雲馳並不關心。他已經儘可能引匯出內情了,在樓上聽過全程的喬楷陽,要是還不能根據這些內情做出反應……宇宙本源都無能為力的事情,就不要再拿出來為難別人了吧?

而此時的喬楷陽,心中除了百感交集,還是百感交集。登上這艘舫船後,他又恢復了一部分記憶,而這一部分記憶,幾乎詮釋了他和辰戌真前世全部的相處模式,據此……

“阿真……”他盯著辰戌真的背影,輕喚道。“我大概能知道,那個詛咒去了哪兒。”

辰戌真沒有轉身看他,也沒有回應,只微微攥緊了拳,表示自已有在聽,且會給出反應。

喬楷陽遂如是道:“或許它是應在了我身上,因為我今生轉世後,在灼日星上度過的每一天,都活得糟糕透頂。”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話頭,才繼續道:“我不記得你前世是怎麼走的,但這艘舫船記得,你我都無比珍視對方,據此想來……你前世會辭世,大抵也與我有關。”

“你說得對,但那個詛咒不該應在你身上。”辰戌真極力平復了呼吸,語速極快地回答他道。“我前生辭世時,明明轉移了詛咒,讓它隨我前往來生,它為什麼還會應在你身上?”

“我聽小馳說,你現在的心是我的?”喬楷陽走到桌邊,坐在辰戌真對面,將手中的琉璃果藤放在桌上,語氣平和地給出瞭解釋。“雖然我今生沒有心,並不知情感為何物,但……”

“若勢利如我前世,也情願與一人推心置腹、兩情相許,我定會甘願為其付出生命。而我的神心,作為我的一半生機,必然與我持相同意志,至我神魂俱滅,再無悔改。”

“所以,毫無疑問,既然那個詛咒不曾消失,我的心就一定會將它轉移。”喬楷陽笑著閉上眼,道出了最殘酷的結局。“很遺憾,我讓你失望了。我們前世沒有好結果,今生又有個糟糕的開始,我真的……很難做到與他相似。”

辰戌真忽然哀嘆一聲,繼而問道:“無限君,你會為此而怨我嗎?”

“不會。”喬楷陽說得篤定。“白琛反饋給我的記憶早就告訴過我,那完全是我自願的,並不是誰強迫我做的。所以,我無需生怨。”

“那,你呢?”他說到這裡,反問辰戌真道。“被迫揹負著痛苦的記憶,無助地活在世上的你,會為此而怨我,甚至恨我嗎?”

他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任何神,從他今生開始接觸白琛後,他就得到了一段白琛的記憶。

他一直沒搞懂,白琛為什麼會記著那種事,直到前段時間接觸風乘麟後,他找回了從誕生至神禍時代初期的記憶,以及前世死亡那一刻的記憶,才在故地重遊的今日大致搞明白了,白琛為什麼會記著它——

原來,他前世離去前,預知了自已的死亡,以及死後化為碎片之事,遂將後事託付給白琛,讓對方在自已死後,一定要追上自已的神心,並將其封存在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白琛雖然不大樂意,但還是照他說的做了。在他身軀崩碎而亡、神心從戰場上飛走後,白琛當即脫戰,一路追到羽飛星,卻也因此而目睹了這一生中,最令祂窒息的一幕——

那顆神心一路疾馳,落入羽飛星渡神谷內,一把火燒塌了矗立於此的璀星君神墓,將已逝去十萬年有餘的璀星君當場復活。

復活的璀星君,變成了一個幼年體的孩子,辨清情況後,祂坐在墓室深處,當場痛哭失聲;那聲音痛苦至極,令一切尚且懷有慈悲心的眾生不忍卒聽。

目睹一切的白琛顧不上震驚,立刻跳下墓室去抱孩子,順手帶上了附近尚且完好的陪葬品。離開時,祂讓自已養的白龍燒燬了整座空墓室,一邊燒一邊罵他——喬楷陽,是個王八蛋,死了也不安生,給自已添了這麼大一個麻煩。

這得怪他,誰讓他死前的最後一刻,想到的不是往日的所謂榮耀,也不是昔日的神途,而是當年在羽飛星上,和璀星君一起度過的,那些個看似寂寥、實則溫暖的春秋呢?

璀星君逝去後,他過於痛苦,被時間磨損了十萬年有餘,在那期間,他漸漸忘記了璀星君的音容笑貌,到最後,他能只記得他們一起經歷過什麼,以及自已為對方學會了什麼,除此之外,一切皆忘。

再後來,他大概是對誰重複地訴說過什麼,才沒有忘記那些事件。可那個他訴說過的物件,卻早已湮滅於時間與記憶的長河,甚至於永遠地失去了生命,再無蹤跡。

而就在他臨死的那一刻,他又想起了一切。有那麼一秒,他甚至荒唐地想,要是他能與這位他眷念了半生的神合葬,該有多好啊?

可就這麼一個念頭,這麼一個不通達的念頭——喬楷陽苦笑著揉了揉太陽穴,卻害得辰戌真日夜不寧,時時刻刻牽掛著過去的一切,耽誤了前進的步伐,這便是他的罪過了。

然而,緊接著,他聽到辰戌真說:“我為什麼要為了這種事責怪你?”

“什麼?”喬楷陽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等你走到這一程的盡頭,你就會知曉……”辰戌真轉過身,撐著桌子站起來,直視著喬楷陽金紅雙色的眼睛,慢慢說道。“這世上的人也好,神也罷,多半都欠著你的恩情,而我尤甚。”

“你曾經救過我四次。”

“第一次,是你聽了辰氏的傳言上山見我時,在我們完全不熟,甚至可以再無交集的情況下,毫不猶豫焚盡我身上的厄運,讓我能重歸生活,不必再避世不出。”

“第二次,是你以百寶萬珍為聘,請我出山,封我為王。在那之後,我廣修福運,最終受雲英一切眾生供奉,得以享受繁盛香火達十萬年餘,其尊其貴,恰如正神。”

“第三次,是你的劍靈,留住了我的神魂。”辰戌真抬手撫著心口,平靜地笑道。“第四次你我皆知,是你這顆心,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你很清楚,你給過我的這一切,我賠上性命也還不起,卻始終不求回報,只求個念頭通達。這樣的你,要我如何能怨,如何能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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