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雲馳卻無暇理他,只屏息凝神追那身影,一路追到了一座旁側坐落著金玉行宮的蓮湖邊,看著祂上了一艘小船,這才在湖邊挑了塊大石頭坐下,看祂究竟要去哪裡。

上船的火神卻不知身後有人,顧自將鋤頭放在身邊,執起船槳,只輕輕划動三兩下,便蕩入蓮湖深處,不見蹤影。

不過數息後,祂所經過的地方,便站起來了一群裝扮各異的蓮花靈神,有一位顯然為首的,更是手執橫笛且吹且走,轉眼間如雲般飄遠去,落入蓮葉之間,與火神一般消失了。

其餘靈神則有的執起樂器,有的揮起水袖,且歌且舞道:

星藤攀山崖,雲霞滿天際,

古道笛聲悠揚音,負鋤往尋兮!

自從登寶地,隻身遊萬里,

飛羽花飛乘風起,飄搖無舊兮!

悵然兮,悵然兮!無人知我心兮!

蓮池上,盪舟行,尋尋覓覓冷清!

聽到這裡,曉雲馳從大石上起身,縱身飄入蓮葉間,沿火神去的方向一路前行,徑直追到了蓮湖的另一邊,甚至落在了岸上。

而在他前方不遠處,火神也已上了岸,正朝一位紫衣青年走去。那青年見祂來了,當即上前來相迎,將一件滿繡火紋的金羽衣搭在祂身上,眉眼滿含歡喜,不似作假。

二者相會後,便互挽著手進入一旁的行宮,將身形隱沒在了宏偉宮殿間,沒有再出來。唯有那座行宮的大門,依舊孤獨地敞開著,好似在盼何人歸來,再度於其間作歌般。

曉雲馳看得分明,那青年與璀星生得一致,且腰挎銀闕劍,根本就是璀星君本尊。可璀星君不是溘然長逝了嗎,為何偏偏會於此刻,以這種類似蜃影的狀態,出現在羽飛星上?

與此同時的蓮湖上,靈神們揮袖揚起水花,令蓮湖上現出道道彩虹,繼而圍著一位最善舞的紫衣靈神唱道:

虹現紫蓮開,夕雨逢暮雲,

神山憐神不知情,點形往見兮!

身懷靈寶臺,有心難孤詣,

靈山不負伴星意,今朝遇君兮!

欣然兮,隨往兮!紅焰知我意兮!

贈羽衣,從君去,璀璨闌珊光景!

唱完最後一字,眾靈神朝曉雲馳所在的方向屈身一禮,隨即紛紛隱入花中,消失了。祂們的任務已經完成,接下來的事態會如何發展,就全要看這位新山君的選擇了……

不論祂們做了什麼,曉雲馳卻自始至終盯著行宮大門,彷彿對歌舞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般。祂們想託付於他,卻也不問問他到底願不願意,天下哪有這樣求人辦事的?

“小馳!小——馳——!”不待他再多想些,喬楷陽焦急的聲音,已從蓮湖另一邊傳了過來。“你在哪裡!”

“在這兒,就來!”曉雲馳揚聲回應著,轉身去與喬楷陽匯合。

罷了,罷了,他既選擇了做神,就得承擔神的責任,隨便幫幫祂們,也不是完全不行。但,他絕不會讓自已打白工!

待他找到喬楷陽所在處,就迎頭接下了一個爆慄——大抵是找他找急眼兒了,他陽哥看見他就動手,也不曉得收著點兒力氣!很痛哎!

“不是都與你說了,這裡很危險嗎,怎麼還能亂跑!”喬楷陽戳著他的腦袋,氣急敗壞地責怪他道。“你看見什麼了,難道比命都重要?”

“別戳——我看到了你的前世!”曉雲馳趕緊捂著腦袋後退了幾步,大叫道。“還有璀星君!”

他此話一出,喬楷陽與辰戌真雙雙變了臉,隨即面面相覷片刻,各自心知大事要不妙。他們怎麼就沒看到,哪裡有什麼‘另一個祂’?

“您當真看到了?”過了片刻,辰戌真神情極凝重地向曉雲馳詢問道。“不是蜃影?”

“不是蜃影,更不是幽魂,我確定。”曉雲馳篤定道。“他們或許是用一種‘再現’神術,將此地過去曾發生過的事,投影到了如今。”

“哦,怪不得。”喬楷陽的眉頭稍微鬆了點,但沒有完全松。“可是,如果他們用的是再現術,我們應該也能看到那個‘祂’才對啊,沒道理只有你能看到,我們卻看不到啊。”

“不是再現。”辰戌真忽而想起什麼,嘆道。“是另一種特殊組合神術,世上唯有二人知其法,只是……她們早已於十萬餘年前逝去。”

這回輪到曉雲馳色變了,究竟是何等神人,才能在十萬餘年前的火鳥神國時期,就提前在此準備好了置留式神術,以便他人探訪此地內情?如果他不想幫這個忙,將會如何呢?

“她們是璀星君信徒,不會有礙他人生路。”常與遺蹟打交道的辰戌真,自然明白他的顧慮,當即出言開解他道。“您……”

“無妨。”曉雲馳深深看了辰戌真一眼,轉身重新面對蓮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至少對方很文明,沒有直接用強。不過,這座蓮湖上,是否少了什麼東西呢?”

他進蓮葉叢的時候,發現有一片湖面是什麼也沒有長的,就連那一片水域,都是死氣沉沉,毫無生機可言。

這情況絕對不尋常,要麼是下面有些危機,要麼就是上面曾經有東西,影響了那一片水域,才讓那裡再長不出生物來。

他不在乎純粹的危機,但如果答案是‘上面曾經有東西’,對他來說,反而會更危險一點。

火鳥神國時期的造物,於今人而言,已經完全是無比陌生的存在,就算他身邊有舊人,他也不想去冒那個險——誰知道‘它’會怎麼認為?

“一條舫船。”喬楷陽思索著,忽而篤定道。“我覺得,這裡應該有一條舫船的,但是……”

他痛苦地揉了揉太陽穴。“但是,我真的完全想不起來,為什麼這裡會有舫船了。”

“想不起來就算了,以免傷到腦袋。”曉雲馳揮手招來一隻貓,將它變成一頭橘色老虎,拍拍它的腦袋,指著湖面道。“咪咪,下去看看。”

咪咪?另外兩人看了看老虎,又面面相覷,一頭老虎叫這個名字,是不是有些離譜了?

被起了個貓名的老虎,不知人的想法為何,只蹭著曉雲馳的手‘哞’了一聲,便入水潛泳而去,不多時又迅速爬上岸,往飼主腳邊吐了個東西,趴在地上再不動彈。下頭水深得很,累死虎了!

曉雲馳看著那狀似遙控器的東西,沒有馬上去拾它,而是轉頭看向辰戌真,問道:“辰長老,可知此為何物?”

辰戌真閉了閉眼,才將雙手揣進袖子,道:“這是一艘免駕駛作戰機船的控制器,其曾有主,還望殿下慎重。”

“其曾有主?”曉雲馳挑挑眉,從護臂裡抽出一條手帕,用它包著手拾起那‘遙控器’擦乾,繼而將它往喬楷陽手裡一塞,不管了。“在這片故國的土地上,誰還能大過無限神皇去?”

“確有神能。”這回,答話的辰戌真閉了眼。“殿下須知,璀星君會走在神皇身邊,是神皇親自再三聘請的結果,而非璀星君一廂情願。是故,在此處,無限神皇與璀星君,是並列為王的。”

“呵……倒是好一番君王情深。”曉雲馳轉身上下打量他幾番,笑著搖了搖頭。“我與我的皇兄血濃於水,尚不知能否如此,何況本無親無故的二位星君?”

“錯了,小馳,不是無親無故。”喬楷陽攥著那控制器,忽然輕嘆了一聲。“我等本是天上星,為酬壯志入凡塵,凡間自有血如水,七星之命亦同根,亦同根啊。”

曉雲馳又看向他,問道:“陽哥想起來了?”

“一點點吧。”喬楷陽一邊回答他,一邊向控制器中注入了自已的神力。“我前世初建神國時,外有原初魔祖,內有末世之苦,內憂外患,憑我及五部行者,不可盡皆力拒之,故我有閒暇時,常遍歷諸界諸方,特意尋覓良才……”

昔,卓氏降臨神願,為禍一方,廣害諸神及眾行者,並迫殺正午神君春妍,令其神魂俱滅,再無來生。其竹馬顏小逸聞訊,怒而復仇,致使行陽星系橫生暴亂,同時慘遭長樂軍劫戮擄掠,一時間,千星赤地,眾生凋零。

所幸,神主祝琉璃聞訊,將賜福、創世權能分別移交於火神喬楷陽、前風神風乘麟,命二神支援諸星再造,同時,命晝夜二帝君、眾神之子連決、天下星君白琛,盡力協同風火二神鑄世,以觀後效。

然神令未行,變故又起——原初魔祖順形勢而舉兵,於雲英外圍列陣駐紮,不時侵臨內境,乃至煩擾玉姬,終於引走晝夜雙神及天馳、靖原兩軍,原本的鑄世神隊伍,亦由此潰散。

好在此前萬年間,白琛、連決為協調諸星,與北珩星君辰姈聯合,將天下、北珩二星轉置於雲英,建立天下聯盟,同時訓練出了能征善戰的初代聯盟軍,更能有限地週轉、提供部分資源,才不至於令風火二神孤立無援。

但,聯盟的援助終究有限,剩下的全要倚仗二神自身。於是,前風神選擇了再造天啟八星,並聯合月神,拼全力以保障八星人口基數不掉,又培養出無數風雪仙,以保證即便自已身死後,天啟星依舊能正常運轉……

與此同時,火神分別於灼日、義武、長霞、神願、沐雨五國中,收下了五位大行者,是為:今已故之正行仙喬誠終、天巧仙艾傾鳶,尚存之雲霞神秋怡真、空見神喬長奈、妄見神曉長信,並命五人各自協理母星,不得互相擾亂。

起初,五人雖同門,卻各自為政,倒也相安無事。但沒過多久,喬長奈竟開始頻頻跑去沐雨騷擾曉長信,朝往暮歸、日日不斷,終於在一個光天化日之下,被日後的千身聖者揪著耳朵根,憤懣地一狀告到了火神面前——

“師父,喬長奈這個混蛋,慣愛愚弄於我!”彼時年紀正輕的曉長信,如是向火神控訴道。“他總把神願星的奏報拿來,與我的奏摺混在一起,簡直可惡!他是沒有血肉的神偶,永不知疲倦,我卻累得快要叩見時神了啊,師父!”

喬長奈卻還有心思氣師弟,當場笑道:“誰讓卓氏死在神願星,料理了那魔將卓諒成的,又是夜神殿下呢?所以啊,長信,你若要怨,還是到夕雨城廣場上,找夜神殿下抱怨去罷!”

彼時尚未全知人性的火神,面對此景,滿心無奈,先看看混不吝的通識智者四徒弟,後看看氣得眼眶通紅、幾欲落淚的小徒弟,只覺頭痛,最後只好取了個雖然有些推卸責任,但應該可以管用的辦法——

把喬長奈交給神願星聖皇,讓聖皇親自壓著聖王弟弟批閱奏報,別再去沐雨星搗亂。差點在二十三歲生辰日,變成亡國之君的長信,如今要收拾起舊山河,一天到晚很忙的,哪裡有時間陪隔壁星國的聖王玩?

不過,喬長奈說的話,倒也不算沒用,好歹引起了火神的重視。

五國政務平時互不干涉,倒也能保持安寧,一旦有了交集,又該如何是好?就算天欲塌還有他,可他是那種只會武的武神,根本不通文事,政務就更不必提了啊!

那麼,若要找神幫忙,他又該尋誰來呢?

正見天的文神,因為被手握‘文神造反’證據的夜神滅掉了一代神官,當前與兩儀、地牡二天宮關係奇差,雖然彌飛源沒有此意,但誰讓下面的神官不願意呢?故而,正見天是指望不上的。

時海天宮那邊……嗯,雖然時神的神官業務能力很強,但時神前不久剛被風乘麟懟過,這個關頭上他去借神,很有可能借不到,甚至可能會被請吃閉門羹,也不太行。

向聯盟借人?這是萬萬不能的,聯盟已給得夠多了,雖然只要他開口,白琛辰姈一定會給,他卻是要顧及到連決的——白琛與連決是摯友,他借多了,會傷害他倆的感情。他再怎麼無羈,也總得有個師兄樣兒吧?

最後他實在想不到辦法,只好去找了自已的師父,即水神殷樘,讓殷樘給他出個主意。殷樘卻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說一切皆有緣,自已最多能幫他管一陣局勢,讓他有空出去尋覓良才。

“我給你的,未必是你的,唯有你所找到的,才能真正地屬於你。”他離開地牡天時,殷樘送他出門,幫他整了整身上羽衣,如是對他道。“日後你出門時,記得來與我說一聲,我會去看顧我的徒孫。你啊,就只管專心訪賢去吧。”

火神已經不記得,那一日自已離開前,殷樘究竟作何神情了,但他始終能記得那番話,以及那句‘我會看顧我的徒孫’。

殷樘的的確確是把他,和他的徒弟們,當作親屬看待的,當他在人間久居,自然也就明白了這個道理,且始終會為此而感到高興……哪怕他並未因為有這麼個師父,從而神壽永昌。

於是,接下來的百年裡,他一邊在行陽星系一帶廣佈福廕,一邊四處尋訪,卻是尋遍雲英仍不得其果,為此很是沮喪,遂收拾出一箱神兵,前往隔壁火行星系拜訪好友火行神君,欲於彼處借住一日,權當消愁。

可他到了地方,還沒講出來意,就被對方給傳送去了別處,並且理由特別離譜,居然是‘唯恐冒犯璃君所部’——

啐!他可太知道這傢伙的德性了,傲得很!這樣的神談什麼唯恐,分明是心中畏懼雲英神,只好仰望璃君,卻又深感不服,故遙遙聽聞主神所部遭災,便恨不能叫好罷了!什麼東西!

再說了,他投雲英一劫有餘,不是沒告訴過外面的朋友,火行神君自然也是知道的,這會兒反而來跟他搞這個楞登,好不荒唐吶!

火行神君太心虛,完全忘了自已的前朋友可不止是火神,還是太陽精華所化、蒙眾水本源神培養的星神,名為行陽,號為無限,力能拔山,威比太陽,一神更比萬神強。祂今日化友為敵,來日又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沒出一個月,祂就被火行星系本部神舉報,說祂投靠了原初魔祖。晝夜雙神於戰場得報後,怒而率部遠征,送火行本部神眾見了時神,並引火行眾生入雲英,任他們另尋別處休養生息……

他們甚至都不用去問靈宮,這個舉報是不是真的——報信的神將來報信時,他倆正在和原初魔祖對陣,那神將見他倆沒空,又急著回靈宮去覆命,只好扯著那神令,念給全場聽個了響。

原初魔祖聽報後,猖狂大笑,笑得玉姬將軍維洛莎大怒,當場連斬漆紅宮十八名大將、打碎魔兵魔獸無數,繼而指著祂的鼻子,質問其為何發笑。

見部下橫屍於虛空,原初魔祖這才笑夠了,憐憫道:

“當然是因為這是真的咯,就連卓氏入雲英,都是火行神君親指的路啊!諸君一向神威赫赫,竟至今才知道此事,吾見此,焉能不發笑乎?”

夜神與原初魔祖為敵數十劫,已經無比了解對方,見那血紅的眼滿是戲謔,知道這是真話,心中種種悲痛交加,自不必說。只恨那火行神君身為火本源神,為與主神打擂臺,竟不惜害眾生遭劇苦,可恨,可恨!

至於是誰讓火行本部神舉報了火行神君……火神有話說。

他去其他幾個星系兜了一圈,沒訪到能鑄世的賢,回來路過火行星系,越想越覺得不對——以火行那傢伙自傲到不屑吹牛的老樣兒,能突然找出那種荒唐藉口搪塞他,一定有怪!

於是他潛入火行星系探訪半月餘,竟找到了原初魔祖駐地,以及火行部眾生被獻祭的證據。近來去圍雲英的魔兵,也正是由此生出的呵!

他辨明箇中利害,不動聲色找到火行神君最親近的神明,二話不說抓著對方故地重遊,同時語氣慈祥地詢問道:“爾等究竟是自願的,還是被強迫的呢?”

那神知道他是個厲害的,當時便‘大喜過望’,忙將一應細節列給了他,請他不要動自已,還說自已也只是個辦事的,什麼也做不了,如此大事全是火行神君拍的板……

可惜他打錯了算盤,火神不是個笨蛋,當即挾他回了雲英、奔入靈宮,闖到正集諸神議事的祝琉璃面前,壓著他將這些資訊當庭報了一遍。管你自願還是被迫,勾結原初魔祖是原則問題,誰要與你在這種事上狼狽為奸啊!

該事告一段落後,火神將火行部過來的眾生引至天下聯盟,讓白琛幫忙安排了雲英民戶籍,又以神兵、神器與賜福為誘,將一部分新民遷至行陽星系,填補了六國以外的人口空缺——

試問六國明明也損失慘重,為何不需要外來人口填補空缺呢?

沐雨民由夜神賜福得了神體,又找出了新的延續法——神芍體者折花枝、神冢體者取冢土,以此結成無垢樹,秋月乃收萬顆子,如今正大肆無痛造神,反而需要擔心神血強勢,將來是否會導致散神數量過剩了。

灼日民由火神賜福,得了炎靈之身,今後會以傳火的方式代代相承下去,亦不需填補人口,唯一需要操心的,就只有不能碰水這回事了。

神願星有祭樂神庇佑,又有喬長奈這個通識智者,於急智中創造出神偶術,用活木偶留下了不少人的魂魄,只待祭樂神為眾人重塑出肉身,便能再續神願血脈。

長霞民於災年覺醒了神體,人人身懷靈珠,且精通治癒之術,每有兩人心意相通欲延後時,只需各取一分珠末,埋在親種的霞花樹下,等待四十九日,便能獲得花神一位,以為後代。

義武星有初代愛神拱衛,易守難攻,導致其損失慘重的,反而是長樂軍氣急敗壞下請來瘟神散播的疫癘。火神到此後燒盡了瘟神,義武民們喘過來一口氣,自然能照舊持續發展。

天啟星有風神所造之風雪民,不必重提。

填補完人口空缺,火神將本命星移來,置於六國星域正中的空處,灑落金羽圍起整片受災區域,隨即對外宣告:自今日起,行陽星系成立,暫作為他——雲英火神兼太陽神的領地。

此舉一出,天上譁然,眾神不解:璃君派你去鑄世,你怎麼圈上地了呢?夜君該如何看你,祭樂神、愛神又會如何看待此事?

本命星被圈走的夜神,對此沒有任何意見,還在因此舉辦的集議上,提著追夜劍對眾神道:“行陽說得很清楚,那裡只是暫時作為他的領地,不是永遠就屬於他了。諸君意見如此之大,難道還能拿出個更好的章程來?”

老家被圈走的愛神,對此也沒有任何意見,並在夜神之後表態說,她的威嚴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義武民因此多了些保障,至少能迅速重享太平。她作為當地守護神,何樂而不為呢?

神願之主喬知雲無可無不可,捏著轉筒顧自轉著,權當消磨時光,一個字都沒有分給眾神。他分割自身福運、神途,供養出一個通識智者,又任其給火神做徒弟,還不夠表明他的態度嗎?

地牡、兩儀二天宮派系的神及神官、神將,聞此質疑,更是齊齊亮出了神兵寶器,只等有誰再多說一句,就要了對方的狗命。

地牡天四神的晚輩、七星天神的兄弟、兩儀天子的小友,難道要就此容忍了這樣的欺凌嗎?就算宇宙本源前來說和,他們也要堅定地表示,天底下——絕無這般道理!

就連祝琉璃都說:“無限君乃太陽之神,所作所為皆正大光明,諸君無需過多憂慮,只管配合即可。即便你們不信他,也總要相信太陽本源,絕不會創造出一個一心為已的神明來。”

眾神聽著她的話,看看唇畔掛笑、目光冰冷的夜神,又看看緊握鍘刀的莊逍遙、如入定一般的彌飛源、面無表情的晝神,以及正拔刀出鞘的赫莉諦妮,終究沒再反對什麼。

莊逍遙從來脾氣極穩定,連他都看不下去,這事情就忒大發了。

‘司武神’可不僅象徵一位神,還代表了天下的武道中人,一旦他當真怒了……他們的後果只有一個,被出身雲英的武神們合圍揍死。誰想死無全屍,就儘管去激怒司武神好了!

最後,在這場一觸即發的爭鬥中,火神全身而退,連根羽毛末子都沒掉,甚至還在散會後,得了來自夜神的一份禮物,即‘陣旗術之祖’繼蕙仙未辭世時,親自繡制的一面大纛。

能收到前人送的東西,火神很高興,遂當場回贈夜神一杆親手鍛造的神兵級馬槊,以表欣喜之情。能收到火神親鍛的神兵,夜神也很高興,當即舉著馬槊繞兩儀天宮舞了一圈,把一眾神將豔羨得兩眼發紅——武人誰不愛神兵?

火神跟著夜神的行動路線看了一路,待夜神秀完武藝,才正式提出告辭。餘興未盡的夜神,二話不說親自送了他一路,一直送出天決星系,還翻出了一堆征戰四方得來的寶貝礦石,託火神幫自已做點新神兵。

熱愛收集寶物的火神自無不允,帶著礦石們迅速返回了行陽星系,並派遣喬長奈鎮守邊境,不令外客隨意入內,以免此間再遭侵害。

而喬長奈領命後,便開始四處募兵,最終為行陽星系留下了一支邊境拱衛軍,且沿制至今,不曾取締、更改。箇中細節,此處不提。

之後,火神為給夜神鍛器,特地閉關數月,甚至在明面上,將一應星系事務都託給了大徒弟喬誠終。待他出關,夜神又特地走了一趟,親自來取那一摞神兵,並給他透露了一份情報——

行陽星系深處,有一顆被迷霧籠罩的星球。神將們曾經去外圍探過,不但找不到入口,還在附近誤入迷陣,被困了整整一月,才勉強得出。他們懷疑,迷霧之後有一位未知神,在守護那顆星球,只是苦於沒有證據,自然也無有對策。

火神領悟其意,遂獨自動身前往當地,燒乾迷霧,令霧後的紫色星球得以現世。之後他轉身欲走,卻忽然心有所感,自已來都來了,難道要這樣倉促而歸嗎?

不——他心中傳開的回聲,反覆提醒著他,絕不可以就這樣回去。倘若他回去了,就會錯失一生中最大的寶物,且再也不能找到‘祂’。

於是,他化為火鳥身飛落下去,又找出一杆看似是鋤頭、實則是神兵的金鋤扛在肩頭,只當自已是位偶然到訪的尋寶者,在路上漫無目的地向前走。

要去哪裡?他不知道,且無處可問。

好在此地雖人煙稀少,風景倒是美極,即便不知該往何處去,也不至於令神無聊。他就這樣一路賞景一路走,穿過一片羽花叢,走到一座蓮湖邊,在那裡碰到了他在此見到的第一個活人,一位普普通通的、駕著一艘小船的艄公。

那艄公留了一大把白鬍子,見有外客光臨,也不奇怪,只顧自招呼他來坐船。他看著艄公的白鬍子,對‘讓老人給自已擺渡’這事兒過意不去,就順口要問對方的年齡,以便拒絕。

誰料想,他一句‘船家,您今年高壽’一出口,那艄公頓時不高興了,瞪眼罵道:“你小子,瞧著年紀輕輕的,招子咋就不亮了嘞?咱是留了一把白鬍子,可咱今年剛滿二百八,還年輕著嘞!”

“哎呦,怪我眼花,您莫惱,莫惱噻。”火神一邊順口道歉,一邊想,休要說你今年二百八,我可是比你多活了兩劫半呢,說出來,嚇死你!“您這船是到哪兒去嘞?”

“從這北邊奔許月城,到那裡第一個碼頭。”艄公不再與他計較,懶懶地指了指北邊。“整條路攏共八十里,到地方剛好看日落,走不走?”

“走!”火神亦不再客氣,減輕了自身體重,一腳跨過船舷,在甲板上隨意坐了,將金鋤杵在左身側,饒有興致地打量起周圍。“來都來了嘛,當然要到處看看!”

“哎,這就對啦!”艄公在另一頭甲板坐了,熟練地搖動一雙船槳,三兩下蕩入蓮葉間,帶他往北邊去了。“坐穩了,開船嘍!”

船雖小,速度卻極快,不過一轉眼間,已從蓮湖南邊到了最北頭,又溜入一條寬敞的河裡,順流而去,滑進兩座呈包夾之勢的峭壁間,沿著崖上藤蔓前行的方向,徑往更北邊去。

火神看著那些藤蔓,以及它結的透明果實,心中納罕,這不就是琉璃果,傳說中來自璃君的福音之一嗎?這兒可沒有璃君的氣息,為何竟會出現璃君的賜福?

沒等他想明白其中緣故,他便忽然聽到了,遠方傳來一陣悠悠笛音。其聲空靈,其勢浩然,瀟灑自如,恍恍然中,竟有與仙道相契合之象。這令他不禁開始好奇,是何人在此吹笛?

“你小子真是好福氣啊。”艄公忽然感慨道。“此山名為‘逢雲山’,山中居住著一位山神。沒人知道祂的名字,但我們,許月城的所有人,都稱祂為‘阿真’。”

“每逢四月羽花將飛時,山神便會來此吹笛,以抒情懷,至於那笛聲有多麼美……你就聽吧。咱為瞻仰山神,每逢四月就專門過來擺渡,一連來了五十年,也就聽到了這麼一次,你小子一來就趕上了,可見神緣之深,真叫咱羨慕唷!”

火神來了興致,對艄公道:“莫要提神緣那種飄渺事,這玩意兒哪能有性命重要。哎,對了,這位山神是何時來的這裡?”

“相傳,在半劫以前,山神就來到這兒了。”艄公砸了咂嘴,用很神秘的語氣說道。“這傳說它是不是真的,咱不曉得,但咱能明確地跟你說,他老人家厲害得很。”

“哦?”火神眨眨眼,很配合地追問了下去。“有多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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