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連鼠鼠都做不了了
我心裡很茫然，因為我知道這是第二次死亡。誰能像我一樣，兩次存在都如此短命呢？
雖然是為了一個之前還捏的我腮幫子肉痛的小鬼，雖然我根本就不認識他，雖然死之前我才從別人嘴裡知道他叫小悟，雖然那一瞬間我是真的怕死……
但我很慶幸。死亡和痛苦能由經驗豐富的我一併收下而沒牽連其他無辜。
恍惚間我忽然想起前世的我，一時間不明白當時的我為何死得滿腹怨言，甚至連第一次死亡的感受都被怨氣衝卷，根本沒來得及體會何為“死”.......可“死”即為“生”的對立面，連第一次死都沒啥感受的我甚至對當時的“生”也產生了模糊的質疑。
我真的有存在過嗎？
“那你怎麼打算呢？還要重生嗎？”聲音含著笑意再次在那片不明不暗的虛無中出現。我居然又回到最初的那片混沌中。
“你前世怨念過於深重，現在的你也揹負著。如果選擇重生消除怨念，你倒是有機會重回輪迴道中。”聲音說；“如果就此放棄也行，我們一概原則：尊重並祝福。不過這樣的話你也就到此結束了，你就留在這個世界腐爛……”
“我要留在這個世界。”
“……然後生蛆是吧？”聲音波瀾不驚地接著話。我沒好氣地糾正道；“我就不能在這個世界重生嗎？”
“嘿嘿，這樣也行哦，這樣最簡單…...”聲音不懷好意的陰笑讓我覺得是話裡有話，但沒等我問，我就感覺一滴涼意忽然滴在身上，瞬間一股透心涼的感覺充斥全身。更窒息的我似乎被越來越沉重的東西壓迫著。
我有種不祥之感。
“好了，小悟，小老鼠知道你把它埋在五條家神廟裡一定會感動的。”巖須彌小心翼翼的語氣生怕觸動那顆幼小心靈，他本是想安慰這個仔細堆墳的男孩不要太難過。但男孩卻轉過頭，神色淡然：
“死了以後還會感動嗎？”
蒼藍之瞳以超越那張稚嫩小臉的成熟望著巖須彌，一瞬間巖須彌有些心慌，那雙眼睛彷彿能望到世界的盡頭，更別提他自以為是的安慰。巖須彌撓撓頭，有些慚愧地喃喃道：
“不感動，呃，不敢動......”
五條家的大人們只能默默守在大堂內，誰也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但又覺得或許也不需要他們安慰。唯獨玲奈仍舊是神色淡然地立於一旁，一言未發地看著五條悟堆著土塊。
五條悟把橢圓的石塊放在那小土包上時，表示這座樸素的土墳包就此完成。五條家供奉在檀木神龕裡的先輩估計沒想到有朝一天會和一隻死老鼠的土包墳排排坐……但這是未來五條家族親手碼的，立身於未來家族身後的白衣男女面色不由凝重，以後祭祖這小老鼠看來還得沾沾榮光。
但這不登大雅之堂的小土包並不是讓神色嚴肅的大人們感到生氣的原因。而是今天在自家後山出現兩隻二級咒靈實在有辱咒術名門的臉面，其中一隻甚至差點偷襲成功。五條家的成年人們個個面色凝重，決心要徹底清剿一番後山。
玲奈雖也親眼目睹當時的千鈞一髮，但內心倒是平靜，而不像其他族人憤恨或後怕。她看著蹲在地上還只有一團大小的五條悟，雖然年幼，但總有一天會成為咒術師後。而身為咒術師，命懸一線的遭遇恐怕在所難免。六眼註定這孩子會成為一明超凡的咒術師，而與之對應的自然是經歷常人難以想象的危險與困境。
但看著五條悟小小身影的玲奈還是不免眉頭起皺。
五條悟已經蹲在那小土包面前超過十分鐘了，一句話都沒有，雖然表情淡定，但玲奈知道他的心裡肯定認為那小老鼠是為了救他才死的。
那小畜生只是受到驚嚇而從咒靈手爪中掙脫出來，碰巧遇害罷了。玲奈可不希望五條悟被童話故事迷惑的過於善良。
但她又隱約覺得奇怪，後山為五條家神廟所在，方圓幾十公里的地方都設有結界術與驅逐咒靈的法相（一種石龕，對於咒靈的作用猶如蚊香之蚊蟲）。可居然有兩隻才耳機的咒靈混入。她腦海中又閃現過當時的畫面，那隻老鼠的確是從咒靈手中掙脫而出的，但原本能成功脫身的小老鼠居然一躍而起，她不得不承認這古怪得有些不可思議。如果那小老鼠正的出於自己的意識才跳身擋住咒靈那一擊.....玲奈望向供奉在神龕裡的先祖們，心想要是先祖有靈肯定都願意把神龕讓給那隻小老鼠......意識到自己都忍不住把那隻普通小老鼠當做救命恩人後，玲奈有些無語。
心緒複雜的玲奈其實還有一絲慶幸。六眼對世界的通透曾讓她擔心這孩子會不會生性薄涼。今天看來，這孩子雖然平日頑劣，但仍有天真與善良。
可過於善良則易置身於危境中而不自知，這也是玲奈所擔憂的。
其實連玲奈都意識到自己內心的矛盾：當族人在為六眼雀躍時，她認為那只是孩子；而現在她卻意識到擁有六眼註定他不能像普通孩子那樣擁有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
“玲奈。”五條悟忽然轉頭喊道，玲奈立馬回過神走到他身邊溫柔蹲下。
圓潤的小臉嬌嫩又稚氣，而那雙蒼藍之瞳卻非常認真嚴肅：
“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對，我沒有聽玲奈的話，”
大人們聽得一愣，他們一直將事由歸結在自身沒有做好安全防範的工作，誰都沒有怪罪五條悟。
“我想變強。”說完後，五條悟又垂下眼眸，然後再次望著玲奈認真說道：
“我一定要變強，最強的那種。”
蒼藍之瞳的堅定宛若銀河永恆的閃爍。玲奈欣慰地點點頭：
“在您成功之前，我們會竭盡所能幫助您。”
大堂內，大人們都整齊劃一地忠誠祝願道：綿薄之力惟願您達成所願！洪亮的聲音在寬闊的大堂內迴盪不已，氣勢磅礴。如果那些嘲笑五條家“神經大條綜合徵”的人看到此幕一定會震驚不已，這些一貫鬆散的閒人一旦認真起來，眼裡也燃燒著光芒。
蒼藍之瞳望著身後恭敬的行禮，又波瀾不驚地望著玲奈：
“叔叔阿姨們好有精神啊，我肚子早餓了。”
“.......”剛還讓一幫人鬥志昂揚的未來大家長立馬用一句話精準下退成年人正欲熊熊燃燒的肝火......
“好的，我們回家吧。”玲奈溫柔地牽起五條悟的小手，熟視無睹地走過剛被撲滅肝火的大人們。
“晚上想吃什麼？”
“牛肉蓋飯，布丁和甜甜圈。”
這一大一小就這樣牽著手邊討論晚餐邊走出了神廟，而被忽略在大堂內的大人們則不由皺眉。
“小悟也就算了。”巖須彌望著門外不由撇嘴；“連代家長都這樣。我肚子也餓了，怎麼不問問我想不想吃牛肉蓋飯。”
“...你還費什麼話，趕緊打掃乾淨。”飛芒撐著膝蓋站起身，和一幫歲數大的邊朝外面走邊摞下麻煩的叮囑：“祭祀的器具記得收拾好，神龕要搽乾淨，走之前把大堂拖了，然後院子裡的落葉......”
巖須彌和幾個坐在地上的愣頭青不服氣地撇著嘴，但又不能讓這幫囉嗦的老傢伙來做事。
“唉，真麻煩。”巖須彌掏出手機正想打個電話，誰知道來電顯示跟心有靈犀一般讓他激動。
“我就知道小悟不會忘記我的！”他興高采烈地接通電話，打算讓對方記得給自己留一份牛肉蓋澆飯。
“哥，你打掃完神廟幫我去甜品店看看有沒有甜甜圈，要記得哦。”巖須彌還沒說話，就聽到那邊似乎響起玲奈的聲音。
“還有，玲奈說牛奶估計也喝完了，記得買牛奶回來，我要藍莓味和草莓味的。”
“.....”巖須彌看著手機顯示的通話已結束，心裡的苦楚忽然漫天過地。
這個不知道疼人的臭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