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祈言的話說完之後,竟是一個回話的都沒有。

他眉頭微蹙,面上已經帶著明顯的不滿。

只是他並未動怒,而是極有耐心的又問了一句。

“各位意下如何?”

“這……”

林尚書最先猶猶豫豫的開口。

“陛下作出後如此決定,不知……不知攝政王殿下的意思是……”

說到底,白祈言暫時還未曾掌權。

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小皇帝罷了。

即使他雷厲風行的做出如此決定來,朝臣們還是要看攝政王的臉色行事。

白祈言瞥他們一眼,淡淡說道:“攝政王不出聲制止,自然是同意的。”

出聲制止?

幾個大臣先是懵了一瞬,隨即茫然的環顧了一下御書房。

御書房裡,壓根就沒有段疏寒的身影。

白祈言很是客氣的說道:“朕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若是各位執意抗旨不遵的話……抗旨不遵是個什麼罪名,各位想必心裡也清楚。”

“臣遵旨!”

白祈言滿意的點點頭。

“榮親王派人刺殺朕與攝政王,意圖謀逆,如此大的事,除了榮親王府之外,想必也有旁人伸了手。朕初登基,一切還是要倚仗各位大人,還望各位大人能對此事上心。”

這句話說得很是客氣,也算是打一杆子又給顆甜棗了。

林尚書等人連忙再次跪下來行禮。

“食君俸祿,為君擔憂,臣等必肝腦塗地。”

白祈言挨個與那些皇室宗親王公大臣聊天,這一聊就聊到了入夜。

他飯都還沒吃,中間只吃了小宮女送來的兩盤子點心。

眼看著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白祈言這才抓了盤子裡最後兩塊點心,藏在袖子裡,一邊吃一邊往回走。

他很不喜歡乘坐轎輦,但凡是不需要儀仗撐場子的時候,基本上都會選擇步行。

畢竟坐轎子並不舒服,也不比他自己走來得快。

沒一會兒工夫,白祈言便將那兩塊點心給吃完了。

夜裡的風很涼,他雙手抄在袖子裡,原本混沌的思緒都清醒了不少。

“朕與那些王公大臣議事時,攝政王的人可來說什麼了麼?”

旁邊的小太監聽見他這樣問,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未曾。”

“?”

白祈言面上略顯詫異,似乎是不相信,又重新問了一遍。

“他,什麼都沒說過麼?”

小太監想了想,雖不知白祈言到底是什麼意思,但還是實話實說。

“攝政王殿下身子不好,過了晌喝過藥便午憩了一會兒,又讓人找了幾本書過去,都是些遊記、話本之類的閒書,方才剛用了晚膳,這會兒想必是在歇息呢。”

白祈言:“……”

小太監看著他這副樣子,心中難免生出幾分忐忑來。

“不知陛下的意思是……”

“……”白祈言聲音悶悶,“沒什麼。”

說實話,剛剛聽到段疏寒這一下午過得這麼悠閒時,他多少有些破防了。

尤其是現在自己渾身疲憊。

鏟屎官卻在享清福……

不過很快,白祈言就又想到段疏寒身上還有傷,只能不斷的在心中疏導自己。

他的心思有點像現代的小孩子。

羨慕班裡生病的同學,生病了,就可以不用上學了。

白祈言就帶著這種糾結的心思,回到了彰德殿。

此時段疏寒剛換過藥,又簡單擦洗了一下,身上只鬆鬆垮垮的穿著件裡衣,交領處露出裡面層層疊疊包紮的白布條。

白祈言垂著腦袋,像是考了零分的小學生一樣,拖沓著腳步走進來。

段疏寒瞧見他這副樣子,頓時忍不住笑了。

“怎麼了?那些人給你臉色瞧了?”

話是這麼問的。

但白祈言今日在御書房找那些大臣都談了什麼,段疏寒一清二楚。

白祈言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我的貓呢?”

段疏寒“啪”的打了聲響指。

緊接著,那小白貓便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橫衝直撞的直奔段疏寒的床上,趴在他腿上一下一下的踩奶。

白祈言:“???”

段疏寒拎著小貓的後頸,在白祈言面前輕輕晃了晃。

“你的貓。”

“???”白祈言震驚的瞪大了眼睛,“它為什麼這麼聽你的話?”

這不科學!

雖然說……雖然說這隻小貓,比他還未開靈智時乖多了。

但也不能這麼聽話吧?

也不知是出於嫉妒還是什麼,白祈言眼疾手快的把白大壯抱了過來,一雙眼睛緊盯著段疏寒。

“你對它做了什麼?!”

他一方面覺得,明明自己才是白大壯的鏟屎官,白大壯卻更聽段疏寒的話。

另一方面,他又嫉妒自己的鏟屎官擼別的貓。

白祈言本來就累,又添了這種複雜的情緒,整個人看起來更不開心了。

他坐在榻邊,靠在床柱上,離段疏寒很近。

遠遠看過去,像是靠在他懷裡一樣。

段疏寒自然也知道他為什麼情緒這麼低落,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當皇帝很累是麼?”

白祈言仔細思索著自己這一天當皇帝的感受,沉吟許久,還對此作出評價。

“是很累,如果能混吃等死就好了。”

說著,他又滿眼期待的看向段疏寒。

“要不然,還是你養我吧?”

“?”段疏寒指了指自己心口處的傷,“我說陛下,你還有沒有點良心?本王都這樣了,還要養你?”

“嗚嗚……”

白祈言心中又生出許多絕望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

明明在沒有面對段疏寒的時候,他還躊躇滿志。

只要一看到段疏寒,白祈言就打心底裡開始想要擺爛。

退堂鼓打了一波又一波。

如果可以的話,他都恨不得不當人了,讓他當只貓也好啊。

段疏寒彎了彎唇,笑得有些無奈。

“天下青山都一樣,哪有不辛苦的人呢?生在王侯將相之家,已經比這世間的絕大多數人都要幸運了。”

白祈言又想到了城外的那些災民。

的確,比起那些吃不飽穿不暖的人來說,他每次穿越的身份都挺幸運的。

至少衣食無憂。

段疏寒抬頭望著眼前明黃色的床幔,沉默了片刻後,緩緩開口。

“若是有朝一日,天下太平,海晏河清,陛下不當皇帝了,本王也不做攝政王了,咱們就去北境。”

白祈言仔細想了想,開口抱怨。

“可是我聽說邊關很苦。”

段疏寒笑出了聲,“是很苦,但苦不到你、也苦不到我,苦的是百姓。”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但這世間總有人在享受無邊富貴,也總有人承受著貧窮、飢餓、寒冷等等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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