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我向來不喜歡忍耐
“外頭有哪個是從滄州那邊來的嗎？”裴言湛問道。
凌風想了想，道：“好像沒有。”
“那就到外頭去找，六部九寺，都問一遍，看有沒有滄州的人。”裴言湛提高了聲量。
凌風忙應道：“屬下這就去問。”
“你要查詢滄州的人做什麼？”門外突然傳來秦雲起的聲音。
“我要查，自然是有事。”裴言湛沒好氣地看著走進來的秦雲起，“怎麼，你在滄州有認識的人嗎？”
“有啊。”秦雲起應道。
凌風眼睛一亮，“中郎將，您可不要誆我們大人。”
裴言湛也盯著他。
秦雲起道：“我以前在隴西軍中，結識了幾個好兄弟，我回長安後，他們也調到其他地方，其中有一個就去了滄州城的守軍。”
“太好了！”凌風歡喜地對裴言湛道：“大人，請中郎將幫您打聽，可比旁人好使多了。”
秦雲起納罕道：“你到底要打聽什麼事？”
裴言湛讓凌風出去，對秦雲起道：“我想讓你幫我打聽一個人。”
他把任鈞霖的事說出來。
秦雲起聽完爽快地答應：“這事我必須得幫你！他竟敢覬覦你的娘子，吃了豹子膽。”
裴言湛聽到他說你的娘子幾個字，臉上的沉鬱散了，笑著拿出信紙，飛快地寫了幾行字，交給秦雲起，“你幫我寄給你那個軍中的兄弟。”
秦雲起收好信，“明日早起我就寄出去。”
說完，他又笑道：“我幫你解決了你的事，你要請我吃頓飯。”
裴言湛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再過一會就要回家用晚餐了，還去哪裡吃？”
秦雲起嘆道：“我哪裡拿回去？今晚，還有明晚的乞巧節，都要值守。”
“新來的人總得多幹活，走吧，我請你吃。”裴言湛起身帶他出去。
他站在公廨門口張望，不遠處的一室溫粥剛好有兩個小吏出來。
他笑道：“走，我帶你去吃雲悠熬的粥。”
秦雲起忙擺手，“不行不行，修政坊太遠，會耽誤我值守。”
“不是去雲宅。”
裴言湛帶他到了一室溫粥，點了雞絲粥和皮蛋肉糜粥。
秦雲起四下張望，“雲娘子在哪裡？”
“這是她開的店鋪，師傅的手藝是她教的。我方才點的這兩樣粥，是那時受傷時，她熬給我吃的。”裴言湛道。
這個時候店裡客人不多，就他們兩個，夥計很快就送來了裴言湛點的粥。
雞絲粥秦雲起是知道，可這皮蛋肉糜粥是什麼？
秦雲起好奇地用勺子挑起那如琥珀一般的皮蛋碎，轉著勺子仔細端詳，“這東西我從未見過。”
裴言湛已吃了一口，“你嚐嚐看。”
秦雲起試了一口，品了一下，立刻又吃了一大勺，也沒有嚼，直接就嚥下，然後他那一碗，幾口就被他吃完了。
吃完後，他又轉頭對夥計道：“再給我來兩碗皮蛋肉糜粥。”
裴言湛道：“好吃吧？”
秦雲起咂著嘴巴，“好吃！怪不得你一直說雲娘子手藝不錯。”
“不行，你去同雲娘子說，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帶著我娘子，去吃她做的菜了。”
“看看吧。”裴言湛道。
何止是秦雲起想，他也想。
他日日都想吃她做的菜。
夥計送來了兩碗粥，又退下了。
秦雲起瞧著左右無人，同裴言湛低聲道：“今日我去宮裡上值時，聽到有人說，寶章公主被聖人罰跪在佛前思過。”
“這想必就是寶章公主言語得罪了你們幾個世家，陛下為平息你父親他們的怒意處罰的。”
裴言湛冷笑了一下，“寶章公主那般輕視世家，聖人如此不痛不癢地懲罰，怕是不能平息這幾位老大人的怒意。”
“聖人那日已當眾呵斥寶章公主，還親自向你父親他們示歉，今日聖人又讓公主面佛思過，若是你父親他們再追究，可就變成了世家威逼皇家了。”
裴言湛慢慢嚼著嘴裡的粥，沒有回應他的話。
聖人這連番舉動，確實高明。
他呵斥了公主，又親口道歉，今日還罰跪了公主，這是以天子之尊向世家示弱。
若裴矩他們再糾纏此事，確實就變成世家威逼皇家了。
聖人不愧是帝王，權謀用得是爐火純青。
寶章公主毫髮無傷，就能全身而退，而聖人只消幾句話，就把世家置於尷尬的境地。
寶章公主言語侮辱世家，是裴矩他們親耳聽到，聖人如此處罰公主，怎能平息世家之怒。
但他們若不放過寶章公主，就真的是欺凌於皇家之上。
欺凌皇家，等同謀反。
皇家和世家這些年都處於一種微妙的平衡中，彼此牽制，誰也不敢輕易去破壞眼前的局面，因為一旦生亂，後果如何，誰不敢說。
世家是萬萬不敢走到被世人認定欺凌皇家這一步。
在裴言湛沉默的時候，秦雲起又吃完了一碗皮蛋肉糜粥。
他看著裴言湛碗裡的粥都沒吃一半，勸道：“殿下常說，小不忍則亂大謀。你父親他們此次都得忍耐下來，你也先暫且忍耐下來。雲娘子所受的冤屈，來日你終會幫她討回來的。”
裴言湛放低手，把勺子伸進粥裡攪拌著。
他看著糯白的粥裡，綠的菜葉和蔥花段，琥珀色的皮蛋，被勺子攪動得擠到一起，又散開，又擠到一起，反覆著。
他舀起一勺，裡面是滿滿的菜葉和皮蛋，他放進嘴裡一口嚥下，輕笑道：“我向來是不喜歡忍耐，也不喜歡來日的。”
*
乞巧節到了。
孟錦秋換上了雲崢給她新作的紅衫和間色裙子，又把兩個孩子也打扮了一番，出來看到雲悠還是一身灰撲撲的衣裙，嘖道：“年紀輕輕的，偏要做這暮氣沉沉的打扮。”
雲悠看了看自已，“我這樣穿有什麼不對。”
“今日是乞巧節，你這樣穿不對。”
她不由分說把雲悠拉回屋子，去她的衣櫃翻找，找出一件翠微暗花窄袖襦衣，再找出一件鶯色夾梔子色的間色裙，再搭桃夭閃金絲的披帛，讓櫻桃和荔枝給雲悠換上。
然後再給她重新梳了髮髻，只是髮髻沒有簪花，而是插了珍珠和寶石簪成的珠花，清雅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