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外圍,一棟有嶄新的小樓外,小臉紅撲撲的女孩鼓著腮幫子東張西望,募的眼前一亮,嘴裡的酥肉還沒嚼完,胖乎乎的小手已經再次摸向口袋,又抓了一塊冷透了的酥肉塞進嘴裡,糊亂在身上擦了擦,一邊招手一邊含糊不清的朝不遠處的嚷嚷。

恰巧一箇中年女人掀開門簾從屋裡走出,瞧見這一幕原本就帶著疲憊的臉上眉頭擰作一團訓斥道:“表擦在衣服上!”

女孩兒隨口應了一聲頭也不迴向不遠處的小夥伴跑去。

“記倒轉來吃飯!”女人高聲喊道。

女孩兒揮了揮手示意知道了,貼著一個黑袍青年擦身而過。

王應墨微微挪了一下步子防止這個莽撞的孩子碰到自己,小傢伙萬一摔痛了哭一場,難免壞了玩心。

注視著孩子們的身影漸漸遠去,他才緩緩收回目光,看向小樓外忙忙碌碌的女人。

他摩挲著腰間那杆老煙槍,步子一時間很是沉重。

城外那杆旗幟上,寫的他不認識的夷文,是“阿主”。

這裡是阿主部。

是阿木的部族。

桑古德將他帶到這間小木樓外只是告訴他“這棟木樓是阿木他爹拿命換來的。”便告了一聲退踱著步子走了。

好像這一切習以為常。

在女人要回屋時,王應墨輕輕咳嗽一聲。

女人這才發現來了客人。

阿主部是最早搬遷到這片土地的部族,族中有不少朝廷派遣過來的官員,以及幫助耕作的百姓,事實上這些這些願意背井離鄉來到夷族的領地上幫助夷族人的外鄉人們過的都還很不錯,有的還與夷族通婚定居於此,甚至於夷族的軍隊中已經有了不少楚人。

所以瞧見外族人這個常年勞作以至於有些顯老的女人並不如何驚訝,但她也不笨,王應墨的衣著很能說明問題,她可從沒見過這麼精緻的料子。

她緊張的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大人?”

官話有些急促。

王應墨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逞兇鬥狠,罵人祖宗,威逼利誘很簡單,告訴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他娘孩子沒了,卻很難。

他摘下那支老煙槍,遞了出去。

女人瞬間紅了眼。

周圍來往的鄰居瞧見這邊的動靜都圍了上來,男人們看見那隻煙槍便明白了一切,女人們圍住阿木娘低聲安慰,另一個年輕些的女子接過煙槍,一些人攙扶著阿木娘進了屋子。

直到此時才有哭聲隱隱約約從屋子裡傳出。

“怎麼回事?”一個男人即便很忌憚王應墨的身份,卻還是帶頭開了口。

一時間男人們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問道。

“是啊,怎麼回事。”

“押運糧草而已,怎麼會沒了呢?”

“老崇閒的?”

“大山呢?”

...........

王應墨將整件事說了一遍,只是自己是修行者,說有提問道院副院長的身份。

男人們漸漸沉默下來,但王應墨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些眼神裡的東西。

惋惜、憤怒、不解、痛苦.......

不一而足。

王應墨知道這件事歸根結底,是自己的錯,這些男人當然也會這麼認為,但他們不敢指責他的過錯,甚至還要竭力掩蓋自己的情緒。

一個跟老祖宗一同回來的外鄉仙人,如何是他們可以指責的?

於是他們陸陸續續進屋安慰了一番阿木娘又陸陸續續離開。

若是平時,七鄰八舍會開始幫忙操持葬禮,如今不同了,他們這些男人過了今日大多都要趕赴戰場,能不能回來都是兩說,或許或許要不了多久,坐在屋子裡哭泣的就會是自己的老婆,自己的娘,還不會有那麼多人來安慰悼念。

王應墨就站在屋子外靜靜等待。

終於,先前那個接過煙槍的女子小跑出來。

大概是先前忙著去安慰阿木娘,此時才看清王應墨長相,女子紅著臉低聲道:“大人請進。”

王應墨隨著她進屋,小樓內其實很簡樸,但顯然是為了迎接今天的節日精心打掃裝扮過,很有年味。

喜慶的氛圍和坐在桌邊還在啜泣的女人形成鮮明的對比,讓王應墨心頭一窒。

阿木娘緊緊抓著那隻老煙槍,槍嘴貼在胸前,似乎想要再感受兒子的溫度。

只是西北本就苦寒,如今又入深秋,阿木娘在一眾女人中頗為健壯的身子,就是捂不熱那杆冰冷的煙槍。

就像再也不會有那個酡紅臉的少年偷摸點燃那一口旱菸。

王應墨又將發生的一切細細說了一遍。

最後他輕聲道:“是我的錯。”

躊躇許久之後又問道:“或許我可以補償?”

阿木娘猛地抬起頭,像一頭髮怒的母獅子:“補償什麼?你能還我兒子麼?”

王應墨啞口無言。

四周的女人們顯然是被家裡男人交代過的,有的慌張去扯阿木孃的衣角,有的當即就要扶著阿木娘去二樓。

一邊賠著笑臉道:“大人莫要計較,畢竟孩子沒了,他娘失了心智,莫怪,莫怪。

王應墨愈發無言。

阿木娘甩開眾人的攙扶悲道:“我家那個死漢子人死了就換來這棟樓,讓我們娘仨能搬到城裡,我認,族裡要打仗,是為了將來日子過的跟好,我們現在的日子,也是別家男人在西邊拿命換來的,我只是個女人,但是道理我也懂,所以我把兒子送上戰場,死了,我也認,就是沒想到,還沒上戰場.......”

阿木娘眼淚大滴大滴摔在地上。

“就死了........”

“我嫁到這家裡來.......就給他生了一個男娃,現在也沒沒了.........那個死男人,就絕種了........”

“啪。”阿木娘跪在地上,啜聲道:“大人您是個心善的,不然也不會親自來送遺物,我家木娃子.........死了,您最起碼給他報了仇,您說要補償,那就補償些軟細,叫我將來給蘭娃兒找個好人家........起碼日子好些........”

王應墨愣愣出神。

他看著這個丈夫死了之後頂起一個家的女人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卻來不及悲傷,只是想要些錢財,想著在兒子這個最後盼頭也沒了之後如何操持這個家。

他心頭堵得慌。

以至於身形都微微一晃,體內靈力翻湧。

若是叫父親王之渙看到這一幕恐怕得重新評定一下這個兒子的資質。

修行之人,豈能因如此小事這般失態?

這幾乎是心魔陡生,殃及修為的表象!

修道天資再強再絕頂,心性一但落了下乘,又能走多遠?

此刻王應墨的表現是下乘中的下乘。

“嘭,嘭.......”

驚醒他的竟是一陣磕頭聲,阿木娘一個接一個頭磕在地上,揚起細微的灰塵,一旁的女人們卻並沒有要阻攔的意思。

王應墨回過神來,趕緊將阿木娘扶起,歉聲道:“阿木之死都是因我而起,便是我欠您的,哪還有讓您磕頭的道理,您要的一切我自會託人送來。”

王應墨沒有做出更多的保證,因為昭國遺址一行,生死不知,此時的承諾,若他一死,分文不值,倒不如錢財來的痛快實在,只是他身上也沒有金銀細軟,十五那件芥子方才簡單一掃之下只有半間屋子大小,都是些器物靈石之屬,得等他先置換一番再來安排。

王應墨體內靈力猶自不定,他此刻狀態奇差,於是再安撫一番後迅速離開,找到了桑古德先前給他安排得住處。

離夷族老祖營帳不遠,是一座精緻的雅樓。

王應墨收斂心神,強迫自己不去想先前種種。

東帝經在體內運轉開來,許久之後才緩緩穩定下來。

他緩緩睜眼,長長撥出一口氣,一陣後怕。

“修行者抱心守心,感外物,知天命,雖不叫你滅情絕性,卻不該事事入神,樁樁落眼,修士心神若樹苗,修心便要以樹苗為基助其根長,你心裡裝的太多情,又把道裝在那裡?須知心魔皆因情起,心魔壯於道心,茁於真我,你之人身便再無你容神之處,皆是你非你,魔也。”一道滄桑的聲音傳來,夷族老祖端坐桌前,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哪裡還有先前愚樣?

王應墨並不意外,以夷族老祖的修為,即便半夢半醒,這座小城也在他掌控之中,尤其王應墨修為只在他之下,便如一盞明燈,想不注意都難。

王應墨遲疑道:“入魔?”

夷族老祖顯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解釋道:“魔道也是道,魔道也會入魔,入魔者人死身不死。”

王應墨臉色更加蒼白。

夷族老祖又倒了杯酒隨手送到王應墨身前。

王應墨接過酒杯同樣一飲而盡,一股辛辣感從口中流入腹部,他正待細細感受一番卻又聽見夷族老祖笑道:“不必感受了,此酒沒有任何效用,用的是一種蠍毒泡製,唯一的作用便是能讓修行者如凡人般醉酒,當然,以你這樣的修為想要喝醉,恐怕得喝光我的庫存。”

王應墨站起身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那前輩你呢?”

“我喝不醉。”

兩人相顧無言,不再說話。

直到一罈酒見底。

“姓曹的說你是心善之人,至於是不是純善之人等他見過你就知道了,我嗤之以鼻,這年頭沽名釣譽的人海了去了,上個月山救幾個百姓算什麼,戰趙元啟又算什麼,你要是沒有那股奇異力量還敢去救人,那我才敬你是條漢子,當然那樣的話你也死求了。”

不知道他哪裡又摸出一罈酒,一腳踏在長凳上,倚著桌子猛灌一口,雪白長髮垂落,壇中酒水滴酒不灑都進了嘴裡,不豪邁,反倒有一種異樣的美感。

要是身後再有一輪明月就好了,倍瀟灑。

王應墨心想。

可惜現在是白天 。

“看問道院那個錘子姓梁的,什麼狗屁伏魔天師,項莊的狗腿子罷了,截月山月紀死的真可憐。”

“咦?”他又給王應墨滿上,“你怎麼不幫他說話,他不是挺欣賞你的嘛,隨隨便便就給你掙了個問道院副院長。”

梁眾山對他而言是一個很複雜,很模糊的人,那個老人在自己和國家或者說皇權之間終究偏向於後者,哪怕有時候他明知道坐在那個皇位上的人做的事並不對,最起碼在他看起來不對,但還還是不會拒絕。

截月山覆滅是這樣,破甲船鬼侍也是這樣的,他也許會反對建武帝的判斷的決定,卻拒絕不了一紙詔書。

所以王應墨始終不信任他:“你罵他又沒罵我。”

夷族老祖哈哈一笑。

“可惜嘍,可惜姓曹的見不到你了,不然你們兩說不定聊得來,他憂國憂民,你多愁善感,多好的忘年交。”

“嘖嘖,這狗屁世道,棒打鴛鴦吶。”

王應墨一口酒水噴出怒道:“這算哪門子狗屁鴛鴦?”

酒水懸在夷族老祖面前,他一臉嫌棄將其拋在地上,正色道:“多愁善感不是好事,心裡裝的太多,就會像路上的藤曼纏著你,叫你動彈不得,曹賢德天資不在我之下,為何連道脈境界都突破不了?”

他呵了一聲,陰陽怪氣道:“他還好了,你呢?說不定那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王應墨自然知道這位前輩是在提醒自己,但這傢伙先前半夢半醒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這會醒了不是罵天罵地就是陰陽怪氣實在讓人生氣。

於是也冷笑道:“死了就死了,不像有些人突破不敢突破死又不敢死,是吧?”

王應墨說完這話就後悔了,因為他看見了夷族老祖年輕的臉上那似有似無的玩味笑容。

果然,下一刻一個有些秀氣的拳頭當面打來。

王應墨即便全力運轉大衍道身也是來不及了。

“轟。”這一拳之下,王應墨直接撞破地板被打入地底,周圍暗中盯梢的修士只是看了看這個方向便如無事發生般各自修煉,凡人們也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夷族老祖看了看拳鋒瘋狂侵蝕他靈力的衍道之力,有些驚奇。

王應墨狼狽不堪的從地下爬出來,一隻眼睛腫的老高,他面色難看。

反觀夷族老祖則是風輕雲淡好似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又給他倒了杯酒。

王應墨抓起酒杯憤憤然飲盡,這才發現先前心神失守導致靈力翻湧堆積的雜亂靈力在他方才反抗的過程中揮霍一空,此刻東帝經再度順暢起來,加上夷族老祖老祖的一番點撥,先前積鬱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他也不扭捏只是揉著腫脹的眼睛悶聲道:

“多謝。”

夷族老祖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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