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應墨走到那杆老煙槍前,突然間就想起昨夜牆角那一點忽明忽暗的火光,想到那個孩子黝黑臉上的高原紅,以及他不那麼明顯的口音。

是他的犯下的錯,導致了那個孩子的死。

王應墨一時間有些分不清,自己的悲傷到底是因為自己犯錯,還是因為阿木死去。

然而事實是他突然間發現如此短的時間內認識的一個人,又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死去,以他那樣誇張的記憶力,對那個孩子的長相竟然已經開始模糊了。

他不敢想,在驛站發生了什麼。

很想回去看一看,又似乎鼓不起勇氣。

為什麼自己會覺得對方不會追來?

就因為居庸關險峻的局勢?

秦陽不追,截月山吾橫看不追,可以預料。

畢竟居庸關對他們而言至關重要。

那麼散修韓歸,殺手十五呢?

憑什麼不去考慮他們?

自己展現的法器和兩種神通對這些人而言無疑都是致命誘惑。

又在秦陽手裡吃了大虧,重傷垂死,這些誘惑就會被無限放大。

韓歸暫且不提,十五那種瘋子要錢不要命的殺手,本就很有可能會冒這個險。

殺手這個職業本身就是極具風險的。

王應墨不得不得反思自己。

也似乎是想要想點別的事來讓自己不去一直想眼前這杆煙槍的主人,不去想驛站的馬隊。

良久之後,他彎腰打算把煙槍撿起來。

就在他的手要觸及煙槍的那一刻,他極為僵硬的頓住了,餘光裡是一個人的雙腿。

神靈玉爆碎,次方天地將其中蘊含的靈力席捲一空,但在驚神被觸發之前,已經有足夠多的靈力湧入王應墨靈海。

從京城到懷山的一路修行讓王應墨道脈後期的趨於圓滿,再加上山林一戰,等他汲取足夠的靈力後突破便如水到渠成。

只是他先前心神不定一直沒有留意自己修為的突破。

但他現在是貨真價實的道脈圓滿。

與董葉、遲宇軒和秦陽他們已經同處一境。

可他還是沒能發現來人,

到底是什麼時候站在他身旁的。

王應墨僵硬的身體下一瞬間便爆發出強大的力量。

大衍道身降臨,卻沒有第一時間攻擊來者。

王應墨一把將煙槍撈起,身形掠去數十丈才停住,眼神有些陰翳的看向來人。

這一路行來,一次次面對敵人,看到了太多無辜者的慘死,不知不覺間他的心態發生自己沒有察覺的變化。

曾經縈繞心間的惶恐與不安似乎逐漸被別的情緒取代。

比如憤怒,比如憎恨.......

直到拉開距離他才看清來人。

滿頭白髮隨意垂落,一身洗得發白的衣裳上顏色很多,紅藍黃紫青.......

以至於顯得有些襤褸。

相貌很是年輕,卻給人一種快要累死的感覺,整個人站著鬆鬆垮垮,似乎恨不得把疲倦兩個大字寫在臉上。

先前王應墨沒有看到他時並不曾感受到分毫靈力波動,但此刻他就站在那裡,身周靈力亂七八糟,像個漏風的袋子,氣息無比駁雜,在修士的靈覺中顯得極其“扎眼”。

王應墨頭皮發麻。

以他此時的修為境界,即便剛才靈覺倦怠,整個人都處在一種分神的狀態中,此人能裹著這樣的靈力無聲無息站在他身旁,這要不是靈胎境,他打死都不信。

並且從此人身上感受到的威脅,更甚華陽和沒有展現饕餮法相的趙元啟。

若真要拿一個王應墨見過的靈胎境高手來比較。

王應墨想到的,竟然是瓊玉!

那個懶散疲憊的年輕人並沒有任何動作,其目光始終停留在王應墨手中的煙槍上。

據他所知,燕州並沒有靈胎境的強者,而且在這個時間點,這個位置,不可能有齊國強者才是。

於是他一時間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難不成還是趙元啟的後手?趙元啟一個新晉靈胎,當真能再請動一位靈胎境來對付他?

我王應墨何德何能?

王應墨始終是一個經驗很淺的年輕人,不過好在他學習的速度很快。

他最近的一個錯誤讓他付出的代價是屍骨無存的阿木,是生死不知的驛站馬隊,是僅剩的一塊神靈玉。

此時的他下意識地就以最壞的打算來思考自己面對的境況。

所以雖然在對方身上也沒有感受到絲毫殺氣,但也半點不敢放鬆。

衍道真劍緩緩在手中浮現,修為再上一個臺階,即便沒有時間揣測這門他利用七星御劍真訣和大衍道身結合而勉強可以稱得上自創的劍招,但其威力也有顯而易見的提升。

在郢都時王應墨並不是沒有尋找一柄承受靈器的想法,只不過以問道院明面上那些庫存,實在沒有能強過真劍的器物,而更加珍藏的寶物,他此時還接觸不到,因此乾脆便寧缺毋濫了。

道脈圓滿的修為加持下的衍道真劍,此刻要是對上韓歸那枚頗為不凡的銅鈴,王應墨也自信至多兩劍便可破之。

可即便如此,手中強盛空前的幾乎凝作實體的長劍,也沒有給王應墨面對那個同樣看起來很年輕的男人的底氣。

在此方天地的壓制下,靈胎境的突破變得千難萬難。

從問道院記載來看,此界道脈中數十人也不見得能有一人晉級靈胎。

這也造就了道脈靈胎兩境不可逾越的鴻溝。

當初破甲上,董葉與遲宇軒聯手只是接下趙元啟一擊便雙雙負傷,王應墨藉著老爹留下的衍道之力是實實在在面對過趙元啟的,他知道打傷兩人的一擊遠非其全部實力。

兩者差距可見一斑。

不過眼前此人 ,極為奇異。

一身靈力不但如無法控制一般四處漏風,而且靈力有高有低參差不齊,低者只有道脈中期左右水平,高者則讓王應墨汗毛倒豎,無比警惕。

這般境況別說見過,王應墨連聽都沒聽過。

當然很有可能家裡那些老頭子講過,只不過他不感興趣全部拋之腦後了。

王應墨此刻只想抽自己兩嘴巴子,誰讓自己在家不勤學苦練,不求賢若渴,導致這會書到用時方恨少。

若是能多瞭解一些,或許便能尋得一星半點對敵之法。

想到對敵之法,王應墨自然而然便散發出少許殺氣。

對面那個直勾勾看著煙槍的疲倦年輕人突然胸膛快速起伏一下,隨著胸膛起伏,腦袋也是微微一抖,就好像,就好像.......

好像發呆的人驀然間驚醒一般。

死死盯著對方的王應墨自然察覺到了這個細節。

聯想到此人凌亂的靈力,莫非對方修行出了岔子導致神智不清?

那自己豈不是錯過了先下手為強的大好時機?

這一幕怎麼似曾相識?

想起當初月山鬼嬰復甦時蕭紅袖為自己創造的多次機會,王應墨懊惱不已,心中大罵自己怎麼就是不長記性。

不過既然已經錯過,他也不敢在搶先出手,畢竟不管疲倦年輕人神智是否清醒,其靈胎修為,作不得假。

疲倦年輕人恍惚間驚醒過來,抬頭看向一臉緊張的王應墨,露出一個和藹到有些慈祥微笑。

???

渾身肌肉緊繃的王應墨即便精神高度緊張並且滿懷敵意,也被這個笑容搞得有些懵圈。

為什麼?

為什麼慈祥和和藹這兩個詞可以用來形容這樣一張年輕的臉?

疲倦年輕人微笑道:“我不是你的敵人,你不必調動那股能讓你與趙元啟一戰的力量,想必那樣的力量的副作用也不是你能承受的吧。”

一語道破王應墨心中所想!

王應墨毛骨悚然。

他確實有這個打算,甚至已經開始嘗試了。

雖然再次調動老爹留下的衍道之力很有可能會身死道消,但他不會選擇坐以待斃。

不曾想此人竟然如此強大,竟然一眼看穿。

不過如此一來王應墨短暫的驚慌後反倒稍稍放鬆下來,對方沒有選擇在他調動衍道之力之前直接出手拿下他,便是那句“我不是你的敵人”很好的佐證。

但王應墨還是保持一定的警惕問道:“前輩是?”

一陣長久的沉默。

疲倦年輕人好像很容易走神。

就在王應墨快要失去耐心之時,才慢悠悠開口道:“我是夷族人,嗯,活得最久那一個。”

王應墨悚然一驚。

夷族老祖不是道脈圓滿麼?莫非他們還有隱世高手?

“您是夷族老祖?還是?”他乾脆直截了當問出來。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這次王應墨倒是有些經驗了,索性散開衍道真劍,收起大衍道身,大咧咧坐到地上等著對方發完呆回答他的問題。

果然在他百般聊賴中,疲倦年輕人開口了。

他說:“什麼?”

王應墨險些破口大罵。

不過念及對方修為,只得耐住性子重複了一遍問題。

.........

王應墨有些抓狂。

.........

“哦,我就是,突破了。”

“您這是?修行出了岔子?”他慢慢有些不想問問題了。

........

“對。”

..........

“壓境壓的太久,又不能突破又不能死,幸苦活到現在,突破反而成了負擔。”

“您是如何知曉我的身份的?”

.........

“你從居庸關戰場上離開有很多人看到了,沒有回去也有很多人知道。”

“您怎麼知道我與趙元啟的一戰?”月山破甲兩戰在巡境司的添油加醋下王應墨的戰績極為彪悍,但與趙元啟那一戰,只在楚國高層流傳,除此之外,想必趙元啟不會腦子抽風拿自己的失敗到處炫耀。

.........

“軍機大人與夷族或者說跟我的聯絡比你想象中的更密切。”

“您怎麼找到我的位置的。”王應墨下意識地以為對方是特地來找他的。

.........

“呵呵,我沒找你,你先前動靜太大了,我離得不遠,所以過來看看。”

王應墨張了張嘴。

好吧,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還想問些別的問題,但實在是沒什麼耐性了,於是丟擲最後一個問題。

“接下來?”

不出所料又是一陣更長的沉默。

.........

“我要去惠城。”說完這句話,夷族老祖似乎才想起來自己要幹什麼似的,拔腿便要走。

王應墨最後看了看面前的一片廢墟,想是最後看一看那個可憐的孩子,便要跟上這個似乎腦子有些抽風的夷族老祖。

這回夷族老祖不啞巴了,奇道:“你跟著我做什麼?”

王應墨一腦門黑線,您真個就是過來看看啊?

於是沒好氣道:“順路。”

夷族老祖哦了一聲,身形消失不見。

王應墨先前被一問一答時撩起的火氣猛然一漲,礙於實力不夠有隻得強行壓下來。

不過好在夷族老祖腦子也不是真抽風,刻意留下了些許氣息。

王應墨將那杆奇蹟般倖存下來的老煙槍仔細系在腰間,循著那股氣息,一路追尋而去。

東海州,九華山外。

五色神光遮掩了烈日的光輝,將整片天空天空都薰染的五光十色。

然而就在這五色神光中,一個金色身影傲然而立,恍若神明。

若是王應墨在此,便能認出,這是大眼道身,不知道要比他強大多少倍的大衍道身。

以那神明般的身影為中心,四周的五色光芒支離破碎,絲毫不能臨身,手中一杆長槍微垂,槍尖沾滿五色血液,斜指向下方那頭遠沒有蛟王龐大氣息卻無比恐怖的五彩孔雀。

王之渙嘴角掛著一絲金色血液,但對比起五彩孔雀胸前那道猙獰的傷口,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孔雀明王收斂漫天無色神光,化作人形,胸前傷口依舊,將彩羽化作的錦衣都染透。

孔雀明王面沉似水,眼中卻是滿滿的忌憚。

他冷哼一聲,轉身向九華山主峰而去,只是在越過山門大陣時掐出一道玄奧的印訣沒入山門。

王之渙手中長槍慢慢將槍尖五彩血液吸收似乎還不滿足,在他手中微微顫抖,錚錚作鳴,那隻邪意的眼眸更是睜開大半貪婪的目光投向亂石間的蛟王。

王之渙拭去嘴角血跡,輕輕撫摸槍身,安撫之下長槍這才平靜下來,那隻獨眼帶著不甘緩緩閉合。

身材枯瘦的餘鳳山老爺子畫出一隻巨手,就那麼拎起昏迷中蛟王龐大的身軀,三人就此離去。

........

直到身影消失不見。

九華山外,以先前王之渙立足之處,無盡的槍意和五色神華猛然爆開。

方圓數百里範圍頃刻間被夷為平地。

九華山山門大陣搖搖欲墜,在孔雀明王留在山門的印訣綻開綠色光芒之後才穩了下來。

山門內,獅王一邊咒罵一邊向主峰掠去。

玉尊妖王則久久佇立原地,眼神晦澀難明。

隨著獅王離開。

九華山上下,一片寂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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