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應墨隨著阿木進入驛站,驛站內還留在廳內的眾人立時警惕起來。

他們身負主部任務,如今齊楚戰端四起,燕州更是兵荒馬亂,由不得他們不謹慎。

不過居中主座上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只是遞出一個眼神,眾人便默契的開始忙自己的事情,只是不免還是有些好奇的目光投過來,顯然有人已經認出來王應墨應當便是先前撿到的修行者。

阿木規規矩矩將王應墨領到老人面前便做賊心虛小跑離開。

老人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後腰一眼——那裡真是阿木藏煙槍的地方。

“仙師請坐。”

驛站大廳的佈設很是簡陋,但王應墨不是講究在意這些人,於是安然坐下。

同桌還有一箇中年男人,兩人衣著與阿木相仿,但頭上黑布裹成的獨角更長,同時老人還多了一件黑色繡藍邊花紋長快及地的披風。

中年男人沉默的喝著碗裡不多的酒水,從始至終目光都未曾投向王應墨。

老人敲了敲煙槍把燃燒殆盡的菸絲抖落。

而後才開口道:“想必仙師來自郢都,問道院?”

王應墨皺眉,但還是地點了點頭。

他那一身武服樣式再明顯不過,能認出來,不足為奇,但對方還能瞧出他來自問道院便有些讓他意外了。

“早幾年老朽曾隨主部慕魁大人去過郢都,送一名我族的孩子入問道院修行。”

王應墨恍然大悟。

“那個名額,源自軍機大人。”隨後老人表情有些難以自抑哀傷補充道:“前軍機大人。”

有一次聽人提及那個素未謀面的老人,王應墨心情有些壓抑。

無論是壽春主將鄭持,還是眼前夷族老人,對曹大人的尊敬都顯而易見。

《燕州民載》那一句“彼與之善,則還善與彼。”想必是老人在燕州就職時透過實際踐行得出的結論。

問道院名額珍稀,但那個向來剛正不阿,不屑於結黨營私的老大人願意動用自己的關係和權力來為夷族謀來這樣一個名額,足以證明曹大人口中的“彼與之善。”從不來不是空穴來風。

畢竟邁入問道院的門檻,從不來不只代表了修行資源和培養,更重要的是,這意味著楚國官場的大門,也為夷族開啟了。

夷族地處楚國極西,毗鄰西方那片靈獸妖獸橫行的蠻荒之地,生存不易,歷來又受燕人楚人排擠,實際上並非夷族彪悍排外,實在是生存所需。

夷族男子自八歲開始便要學習狩獵技巧,騎藝射技,大概是艱苦環境換來的體強健體魄,夷族男子十歲幾乎便能做到人人可以上馬而戰。

但馬匹同樣是珍貴的資源,人人都可上馬作戰,卻並不意味著人人有馬可騎。

再加上楚國朝廷本就限制夷族養兵,夷族大規模馬場都需要優先供給楚國軍方,因此夷族建制軍隊其實很少。

老人主動提及因燕州變故被賜死的曹大人,並且毫不掩飾對曹大人的尊敬和對其身死的哀傷,但卻又願意在知曉王應墨來自問道院的情況下,救下他,王應墨知道,不管夷族會有什麼動作,至少應該不會站到楚國的對立面。

老人雖是一介凡人,但能夠參與到送族中修行苗子去郢都這種大事,那麼說明其在夷族中想必地位不低。

如今王應墨根本不知道昭國遺址開啟的時間,所以最重要的是尋找契機返回居庸關。可他對燕州根本不熟悉,要想靠自己北上尋找白羽衛雖然不難,但恐怕會耽擱很多時間,因此或許夷族能夠提供一些幫助。

“我雖然不曾見過曹軍機,但也多次聽聞曹大人仁名,十分敬仰,雖是皇帝陛下賜死,但歸根結底,是舊燕的背叛,導致了曹大人之死,素問曹軍機救就任燕州州牧之時對夷族友善,不知夷族對舊燕叛軍,作何看法?”

聞聽此言,那名一直沉默不語的中年男子冷哼一聲,似乎頗為不滿。

王應墨並未計較,只不過心裡又有了些底,看來夷族上下與曹軍機的關係比想象中的過更加親近。

老人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還未請教仙師名諱。”

夷族與曹軍機關係密切,但老人從始至終都未曾避諱這個問題,反而是在確定他來自問道院之後主動提及,可以說極為坦誠,同時也很大程度上透露出了夷族的態度。

所以王應墨打算以坦誠來回饋老人的坦誠。

“莫印,陛下親命,問道院新任副院長。”王應墨取出那塊象徵問道院副院長的令牌,開口道。

老人目光猛然一縮,表情也凝重起來。

王應墨就職問道院副院長之時涼州戰事已起,燕州叛亂懷山封閉,燕州收不到這個訊息很正常。

事實上夷族能知道曹軍機自縊的訊息已經是殊為不易的事了。

中年男子則是一臉狐疑。

王應墨便主動開口解釋道:“李正陽副院長在和西城州牧府外得老天師指點,尋得破關契機,自卸副院長一職,返回書樓閉關不破靈胎誓不出關,以至於副院長一職空缺,我才得老天師引薦,暫領問道院副院長一職。至於我為何在此,是遭到截月山餘孽趙元啟算計,被截月山和秦氏修士追殺所致。”

王應墨就職副院長一職燕州方面或者不知,但截月山一戰,莫印的大名在巡境司的刻意宣傳下,可謂人盡皆知,便是凡人也有很多聽說過,大楚又出了個青年俊傑,月山上血戰魔教餘孽,庇護月湖鎮居民。

老人仔細看過王應墨手中令牌,雖然他不曾見過,但信物上的代表問道院的刻紋他是認得的。

於是他站起身鄭重道:“桑古善見過副院長大人,下官乃夷族桑古部崇閒,主管糧草耕織等諸多事務。”

大概就是軍需官,王應墨心道。

一旁原本滿不在乎的中年男人也是侷促起來,燕州終究是楚國的地盤,曹賢德的苦心經營並不是無效的,秦氏原本就與曹家結親,夷族更是上下皆視曹軍機如自己人一般,既然夷族沒有跟秦氏勾搭到一塊,那麼必然還是心向楚國朝廷的。

問道院副院長一職,地位更在夷族老祖之上,容不得他們冒犯。

中年男人同樣站起身道:“阿主部黑乍阿主林見過副院長大人,下官是這支馬隊的隊長。”

王應墨從不來就喜歡講這些虛禮,只好示意兩人坐下,才問道:“崇閒是否可以回答我先前的問題了?”

桑古善並未猶豫,直接開口道:“下官此行是前往觀海城以獸皮置換糧草,以備軍需,我夷族已經整備軍馬,共計八千人趕赴惠城參戰。”

“為何要至這麼遠的地方來換糧草?”王應墨再度丟擲一個問題。

老人嘆了口氣道:“北方几城要麼同樣參戰要麼閉城不出,北方苦寒參戰幾城同樣糧草難繼,而選擇袖手旁觀的留城拒絕向我族提供糧草,沒有辦法這才捨近求遠,不滿副院長大人,這是我族最後一隊運糧人馬了,不過糧草還是難以為繼,族中軍馬可能已經出發,我等都是要直奔惠城外與本部匯合。”

王應墨輕聲道:“崇閒或許不知,十三皇子率領白羽衛繞道幽郡,已至燕州了,夷族將士大義趕赴惠城想必會得到白羽衛的支援。”

桑古善與阿主林皆是眼前猛然一亮,桑古善更是急切道:“大人,此話當真?”

“絕無虛言。”王應墨道。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喜色難掩,事實上夷族處境本就艱難,常年要抵禦西方蠻荒之地的妖獸靈獸,能夠抽調出八千人馬已經是極限了,但族中大部分人都並不樂觀,舊燕既然選擇在此時起事,那麼準備不可謂不充足,雖然秦家赤甲軍都在居庸關外,但惠城、麥城作為其大本營必然不至於會太過空虛,而且有天險可守,就算集合燕州全部兵力也不見得能夠拿下,何況燕州此刻與大楚朝廷幾乎完全失聯,大部分城池都選擇閉城自守,以夷族和北方几城之力,去了惠城豈不是自投羅網?

奈何是老祖親自下令集結參戰,族中即便有不同聲音,也被老祖全數鎮壓,以老祖在族中的聲望,一呼之下,在還有人敢不聽號令?

但此刻驚聞大楚第一精騎白羽衛已至燕州,桑古善如何能不喜?

如此一來夷族非但不是自投羅網,還有大功於朝廷!

老祖真是神人啊。

王應墨同樣驚歎於那位夷族老祖果斷和睿智。

如今朝堂之上對燕州幾乎是完全放任不管,皇帝陛下的態度也再鮮明不過,一切先以居庸關昭國遺址為重。

至於燕州,自然是等戰後再來收拾。

到時燕州九城在齊楚交戰期間的所作所為,便會完全決定燕民和各城官員的命運,夷族自然同樣如此。

夷族能夠狠下心頭一個整軍趕赴惠城戰場,即便全軍覆滅,戰後楚國清算起來,自然不會對夷族如何,而且多半會一改先前對夷族的態度。

也就是說夷族還是選擇了將寶全部押在了楚國身上。

而如今更有十三皇子冒險越過幽郡趕赴燕州,不管能不能攻下惠城,至少夷族和北方諸城聯軍不會落得個全軍覆滅的下場,同時這筆頭功,更是看在十三皇子眼中,自可直達天聽。

對夷族而言,這是再好不過的訊息,但王應墨也意識到一個問題,燕州各部兵馬既然已經選擇主動出擊,白羽衛又已至燕州,那麼惠城的攻防戰想必是迫在眉睫,秦家軍無法阻止七千白羽衛越過懷山,也並沒回軍看護自家後院,想必舊燕在惠麥二城還有後手,能夠抵住十三皇子大軍,那麼就算他能夠與白羽衛匯合,一但惠城陷入焦灼,返回居庸關的機會又在哪裡?

即便有燕州各部能夠呼應白羽衛,但惠城這種堅城,加上舊燕貴族數十年的苦心經營,若是久攻不下,燕州戰場必然會又是一處泥潭,會將白羽衛死死陷在其中,尤其楚國朝廷對燕州戰局幾乎是擺出了視而不見的態度,十三皇子的孤軍深入,不見得能夠得到來自涼州方面的支援,況且齊軍能夠容許七千白羽衛順利過關,卻段段不會再放任楚軍再有大軍西進,因為就當前局勢而言,齊軍還是需要保持舊燕復辟實力的存在。

王應墨揉了揉眉心。

週年、吾橫看、韓歸、董葉、秦陽、十五、初一,這些人在懷山一齊出現,透露了一系列很重要的資訊,常年活躍在楚國境內處處與楚國朝廷唱反調的瓊玉,再度復興的截月山,以及北邊齊國殺手組織拂衣,都與舊燕貴族關係匪淺,交易極深,不管舊燕勢力在軍事上如何弱勢,但單憑修行者的力量上來說,絕對不容小覷,瓊玉破甲一役,一下子就能拿出三個靈胎境界強者,再加上趙元啟和他手下不知還有多少強人的截月山,還有秦家那個老族長,以及舊燕明裡暗裡的勢力,單論他已知的靈胎境界強者的數量,已經足夠讓人頭疼了,而且王應墨絕不會相信,舊燕會只依賴一個秦開,便敢行此大事。

那麼王應墨想要孤身返回居庸關更是萬萬不可能。

趙元啟此人,目光所及皆是算計,此刻懷山處處都是危機,一但王應墨蹤跡稍稍顯,王應墨相信能夠騰出手來的趙元啟一定不會介意親自來殺他!

所以不管惠城戰事最終走向會是怎樣,北上成了他唯一的選擇。

敲定主意后王應墨便也不打算再浪費時間,夷族這支糧隊太慢,註定趕不上前方戰事,乾脆直接道:“本院要北上助戰白羽衛,向崇閒借一個人帶路。”

桑古善按耐住心中驚喜正色道:“既然白羽衛已到,舊燕叛賊便不足為懼,莫院長只管挑人,不過算上時間,我部大軍前軍應當已經出發,但大軍涉及西方蠻荒之地防務,還需要一些時間調整,此時或也許還未出發,以莫院長的速度,或者能趕上大軍出征,如此最為穩妥。”

王應墨點了點頭,看向阿木道:“不知道阿木小兄弟可熟悉道路?”

阿主林開口道:“阿木年紀尚幼......”

話不及半便被老崇閒打斷:“莫院長慧眼識珠,阿木這小子年紀雖小,卻記憶力超群,是阿主部為數不多就算便得坐騎的好兒郎,給莫院長帶路再適合不過。”

阿主林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老崇閒用一個嚴厲的眼神制住。

王應墨對此不置可否,只是向畏畏縮縮躲在角落琢磨自己偷摸抽菸的事情會不會被發現的阿木招了招手。

阿木被旁邊一個青年給了一肘子才回過神來,看見桑古爺爺點了點頭才走過來。

王應墨想起他現在偷摸抽菸的樣子總會想起自己,不再保持先前在老崇閒和阿主林面前的距離感,笑道:“阿木小兄弟能不能幫我帶帶路,去你們部族?”

阿木啊了一聲,不敢擅作主張,下意識又看向老崇閒,再度得到老崇閒的確認才壯膽答應下來。

王應墨站起身單手抓住阿木肩頭,一股精純靈力送入他體內,頃刻為其祛除一身疲憊,隨即驛站內再無二人身影。

片刻後阿主林還是按耐不住開口道:“阿伯,阿木年紀還小, 萬一.......。”

老崇閒則是似乎心情極好,再度往那根上了年頭的老煙槍裡塞滿平時捨不得抽的上好菸絲,美美抽上一口才悠悠道:“這個位莫院長在河西州嘞所作所為逗能證他嘞人品,哈有,人家嘞身份,哈能圖阿木什麼?圖他睡覺扯呼山響?圖他悄悄抽旱菸?人家為啥子偏偏選這個小子?這是對他有好感,說不定逗是一場機緣!”

值此特殊時刻,不管問道院原本如何不問政事,一個親赴戰場的問道院副院長,一定會有很大的話語權,即便阿木不能修行,只要王應墨能夠稍稍提點,阿木的未來便會截然不同。

事實上王應墨並沒有多考慮什麼,選擇阿木不過是因為自己的一點好感罷了。

此刻他單手拎著阿木,卻不會讓這個孩子有什麼不適,東帝經這種五州絕對的頂級經文對靈力的運用自然是巧妙無比,有王應墨靈力的護持,他非但不會感到不適,還能一定程度的改善身體素質,尤其在王應墨的控制下,短暫獲得了與白日無異的視力。

王應墨帶著他沿著官道兩旁的林間輾轉跳動,速度飛快,這種從未感受過的奇異卻讓他忘記了害怕,甚至有些興奮,不斷給王應墨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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