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頭大馬上,薛平貴面露喜色,全然忘記自己是在什麼樣的境地之中。

滿心滿眼只剩下王寶釧。

“寶釧,我想你想得好苦,可你總是不願見我。但我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你能這麼及時的出來幫我,肯定是偷偷跟著我,你也捨不得我,對嗎?”

他還在大庭廣眾之下,朝著女子伸出手去,想要觸碰她的髮絲。

“要想活命的話,死一邊去。”

王寶釧敏銳的閃身避開,冷冷的瞥了謝平貴一眼,扭頭與王員外對峙。

嬌弱的錦衣玉食的世家小姐,氣場卻比在場的一眾男人還要強大。

她的出現著實驚呆了眾人的眼睛。

他們都在猜測薛平貴是會直接動手打王員外還是會被大理寺帶走。

萬萬沒想到,還有第三種可能。

這幾個乞丐是什麼來頭?竟然還能得到貴人的相助?

“喲,怎麼來了個粉雕玉琢的小娘們兒,美人兒可是與那群腌臢的乞丐有關係?

但我王某也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人,不如這樣,美人兒賣身給我,那麼一百兩銀子我就一筆勾銷,如何?”

王員外瞧見美人眼睛都亮了,恨不得撲上前生啃,哈喇子都流了一地。

他猥瑣的笑著,上前一把手就要摟在王寶釧的腰上。

得此美人兒,也算是沒有白出門一趟。

他的腦子已經完全被美色所霸佔,哪兒察覺到不對勁,又怎麼可能把她與相府聯絡在一起?

他的手剛伸出去一截,就連她的衣襬都沒有觸碰到,血霧便飄散在空氣之中。

“啊!”

王員外痛呼一聲,捂著流血的手臂,看了眼傷口,已經深可見骨。

要不是他將手收回來的早,怕是這條胳膊都得交代在這兒了。

在王員外動手的一刻,十來個護衛如同鬼魅一般衝了出來,個個手中的長劍都架在王員外的脖子上。

他若是敢隨意動彈一下,必然血濺當場。

全身上下,剩那張嘴最硬。

王員外扭曲著臉,怒斥道:“大膽賤民,你可知道我是誰的人?膽敢當街傷我?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哪兒是美人?根本就是蛇蠍!

穿著披風的王寶釧面無表情的往後退了一步,生怕他的髒血濺到身上。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置喙相府三姑娘?”

領頭的侍衛將長劍往前送了半分,王員外便疼得哇哇大叫。

等等!相府三千金?這個美人兒?

明白過來的王員外臉色煞白,雙唇青紫,大腿抖個不停,還有液體緩緩流出。

他後悔不已,他不過是刁難幾個乞丐罷了,哪兒知道會惹怒相府的人?

“是小的有眼無珠,小的要是知道姑娘是相府千金,小的也不敢說那些胡話,還請姑娘大人有大量。”

王員外恨不得眼睛一閉就這麼暈過去算了。

王寶釧嗤笑一聲,冷笑道:“那就向他們幾個人道歉,再把該給的醫藥費給了。”

王員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茫然道:“姑娘,您是不是說錯了?那些人不過是刁民賤民罷了,我堂堂一個員外,何必與他們道歉?”

他在心裡默默補了句,就算是要了他們的命也無傷大雅。

“不道歉?”

王寶釧從懷中取出鑲滿寶石的匕首,一抬手,是衝著薛平貴的方向。

薛平貴驚慌失措之下正要抵擋,不曾想,那匕首扎的是他騎著的駿馬。

駿馬嘶吼一聲倒地,也把薛平貴掀翻在地。

這一下,他似是摔斷了兩根肋骨。

王寶釧漠然的收回匕首,慢條斯理的用帕子擦拭,聲音比那冰霜還要涼薄幾分。

“不道歉的話,那麼你的下場就和你的愛馬一樣。就你那幾句調戲本姑娘的話,就夠你人頭落地。

人不必分為三六九等,他們雖說是乞丐,那也是靠自己自食其力,而沒有去偷,去搶。

反而是你,是非不分的顛倒黑白,還拿身份壓人,想著從他們身上吸血,你連畜生都不算。”

王員外嚇得直直跪了下去,就連站都站不穩。

他以為養在相府之中的姑娘應該是柔媚可人的,就連踩死一隻螞蟻都是不忍心的,定然不會怪罪他。

但這王寶釧的性子與他以為的相去甚遠。

她一抬手就殺了一匹馬,那麼下一刻,是不是會直接抹了他的脖子?

都已經到這個份上了,那自然是見好就收。

王員外雙手合十,露著大黃牙苦苦哀求:“王姑娘莫要怪罪,不就是道歉麼?我這就道歉。你們幾個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把銀子賠給他們?

王姑娘你不要往心裡去,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以後再也不敢了。”

事情以雷霆的速度解決,眾人不由的響起一陣喝彩聲。

有姑娘嫉妒王寶釧,又看不慣她的所作所為,冷嘲熱諷道:“一個姑娘家,隨身帶著刀,還動不動就威脅人,這樣的姑娘,活該這輩子嫁不出去。”

一旁聽的人心裡不快,反駁道:“這話可不是這麼說的,人家王姑娘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眼睜睜的看著幾個乞丐被殺害,到頭來,不過是一席草蓆裹著丟出去,有誰為他們說話和平反?

你可盼著有王姑娘這樣心有正義之人的存在,才不會讓王員外這種人為虎作倀!”

“今日被害的是乞丐,我們人人冷眼旁觀的看戲,來日王員外騎在我們的頭上,你以為會有人替我們說話?我覺得王姑娘做的好!”

一開始嘴碎的姑娘被嗆得說不出話來,怏怏的縮著頭走了。

王寶釧離開之前深深的看了葛大等人一眼,前世葛大等人對她頗有照顧,這一世的恩情她記在心裡。

她恨得是薛平貴,而不是那些萬千可憐的乞丐。

不過是他們生逢亂世罷了,若景帝有所作為,天下海晏河清,葛大等人也不會過得如此艱苦。

不過,她能做的也有限,只能做到這一程度。

薛平貴見心上人要走,忍著渾身上下的疼也要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追著王寶釧而去。

“寶釧,你等等,你是不是放心不下我才會救我?你明明心裡都是我,為什麼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葛青心酸的一把將薛平貴扯回來,恨鐵不成鋼道。

“薛大哥,她不就是很明顯的看不上我們麼?你還巴巴的找她去做什麼?你看你都被她害得受傷了,還不趕緊回去養傷?”

薛平貴不滿的甩開她的手,以前還和顏悅色面對的乾妹妹,當下便反目成仇。

“如果寶釧心裡沒有我的話,她又為什麼出面幫我呢?只不過她是一個含蓄的人,這才沒有把心中的愛意說出口。再說,我作為男子,我肯定是要更加主動一點,姑娘家都是靦腆得很。”

“可是她連頭都不回,我印象中的薛大哥是人中龍鳳,從來寧折不彎,還沒有像如今這般卑微過?”

“那是你什麼都不懂,你還小,你不懂感情,我這輩子只愛寶釧一人。”

葛青還想繼續糾纏,卻被葛大一把攔住。

“你個死丫頭,都已經什麼時候了,還說這種話做什麼?你薛大哥是個聰明人,知道要怎麼做,不需要你來指手畫腳。”

“大哥,難道就連你也為她說話麼?她要是真的喜歡薛大哥,為什麼都已經去了寒窯還離開?不就是貪慕虛榮麼?吃不了苦日子唄。”

葛青怨恨王寶釧不和他們同甘共苦。

可見她對薛大哥的感情不是真的,虛偽得很。

真不知道如此虛偽的女人是怎麼把薛大哥迷得神魂顛倒的,她覺得自己也不差,難道就不值得薛大哥託付真心麼?

薛平貴得以空隙追上王寶釧,在相府的馬車後面拖著狼狽的身子在跑。

小蓮放下車簾,把對薛平貴的嫌棄都寫在臉上。

“真不知道他們這些人是怎麼想的,也不照照鏡子看看是什麼貨色,怎麼敢肖想姑娘你的?簡直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王寶釧嗤笑一聲,淡然道:“不過是在賭罷了,若是賭輸了,薛平貴沒有任何的損失。若是賭贏了,那麼可就是潑天的富貴。

什麼深情不深情的,到頭來,不過是權衡利弊罷了。”

小蓮微訝,半響沒有說話。

沒想到姑娘已經通透到這般境地。

看來心機最深的還得是薛平貴。

姑娘又不愁嫁,但薛平貴這輩子碰見最優秀的人非姑娘莫屬了。

難道他表現得那般死纏爛打,畢竟要是錯過了姑娘,那錯過的可不是真愛,而是這輩子唯一的逆天改命的機會。

“那麼奴婢命人把他驅逐走,免得礙姑娘的眼。”

就在這時,薛平貴追上馬車,車伕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將馬車停了。

“大膽!哪兒來得人,不知道這時相府的馬車麼?你這麼直直的衝上來,要是不小心衝撞了姑娘,你賠得起麼?趁姑娘還沒有生氣,你還不趕緊滾遠點?”

“老伯,你仔細看看我,我可不是什麼閒雜人等,我可是你們相府的三姑爺。”

薛平貴用乾淨的袖子擦了一把臉,露出自己的模樣來,讓車伕看清楚點。

車伕一聽有人碰瓷,愈發的來氣,一鞭子甩在地上。

“哪兒來得異想天開的玩意兒?我們相府沒有什麼三姑爺,你也趕緊滾!”

“怎麼就沒有三姑爺?你家姑娘在彩招樓招親,那繡球可是砸到了我的懷裡,我不是相府的三姑爺,還有什麼人是?”

薛平貴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車簾掀開,他心裡急得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他忍無可忍的要直接衝上去,和王寶釧好好的說說自己的心意,讓她看明白自己的內心。

“寶釧,我知道你在裡面,我也知道你聽得見我說話,但是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避著我。明明你的所作所為都表現了你對我是有感情的。

你為什麼不敢直接面對自己的內心?難道承認愛我是一件讓你很難受的事情麼?”

聽到這兒,王寶釧差點把手帕捏碎,何止是很難受的事情?那簡直是要她命的事兒。

“寶釧,我對你可是一片真心,我願意為了你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就連放棄我的生命,我也是願意的。”

車簾掀開,露出王寶釧嬌美的臉來,她的臉不管是什麼時候看,都美得驚心動魄,不愧是長安第一美人。

薛平貴心下一喜,看著她的臉都痴迷了。

“那你,怎麼不去死啊?”

王寶釧想要他去死,已經千千萬萬遍。

那可是十八年寒窯的苦楚,還有深情的辜負。

女人這一輩子,能有多少個十八年?還有她的孩子,薛平貴一條命可不夠賠。

薛平貴一愣,萬萬沒想到王寶釧的嘴裡會說出這種話來,不過他並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因為他依舊覺得她這麼說是欲擒故縱。

“寶釧,你肯定是對我有什麼誤會,我們好好的把誤會說開不好麼?”

王寶釧擔心他口出狂言,身邊的人還有魏虎的親信,她緩緩下了馬車,領著薛平貴去了一個無人的小巷。

“有什麼可說的?”

薛平貴抓著自己的心口,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她看。

特別是滿身綾羅綢緞,滿頭珠花金簪的王寶釧站在他的面前,他連眼睛眨都不願眨一下。

這樣端莊優雅貌美有才學的姑娘,就應該屬於他的才是。

王寶釧看著他明亮的雙眸,裡面充滿了慾望與貪婪,這樣的眼神,曾經她只有在薛平貴與代戰在一起的時候才看見過。

“你為什麼在寒窯不辭而別?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事情?如果真的是我錯了,你和我說,我改還不行麼?”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你不要再糾纏我,我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

“不可能,你肯定是騙我的是不是?你曾經說過你不在乎那些金錢名利的,你說我就算是一個乞丐,你也會愛我如初?難道這些海誓山盟你都忘記了不成?”

“怎麼?我一個千金大小姐好好的日子不過,還得和你去吃野菜?你哪兒來得臉?未免想的也太美了。”

薛平貴深吸一口氣,上前摟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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