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前,日頭西斜。

出了衒機司後,江春和緊繃著的弦才咻一下鬆懈,一腳深一腳淺的走著。

自從沿著這條路挖下去,她發現阿爹的秘密似乎越來越多了。

也不知雀七會不會將阿爹的事告訴恩公,以他的態度來看,他應是認識阿爹的。

如果恩公知道阿爹與這些事有關……

理智上而言,江春和不希望阿爹曾經與那些灰衣人是一夥的,畢竟她還要替李公子看著雀七償命呢!

可感情上,她沒辦法捨棄。

那是撫養她長大,揹著她翻山越嶺,教會她一技之長,極盡自己所能給予她一切的愛護陪伴,三餐四季噓寒問暖,護她無憂無慮,自由生長的父親。

是以,她不應妄自評判,最起碼,得先找到阿爹,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問明白阿爹為何假死失蹤,以及“文嶽”究竟是什麼人。

江春和給自己鼓了鼓氣,正欲轉入四巷口,忽然察覺周遭氣息驟變,整個人彷彿被一道陰冷駭人的視線鎖住。

她心頭髮懸,浮現出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立刻朝著相反的方向拔腿就跑。

幾乎是她邁步的瞬間,那鬼魅陰森的殺氣席捲而來,一道強大的氣勁突然截斷她的前路,一隻大掌鉗住她的雙手,用力一卷。

被卷著的江春和只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而後便撞進一個四四方方的空間內。

方才那人的臉她看見了,是樊樓!

她的心劇烈跳動著,不等坐直身體,翻身而起的剎那便揮拳而出,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這動作沒甚章法,在拳頭揮出的瞬間,馬車內的氣流卻隨之而湧動起來,可見這一拳的力道之大。

拳頭打在對面那人掌心中,發出一聲沉悶重響,便被攔截在此,無法再進。

江春和頭一回被人攔住拳頭,心中不可謂不驚訝,想當初她打昏雀七的那一擊也不過用了七八成力,樊樓的力氣竟然這麼——

不等她驚訝完,她亦看清對面那人的臉,頓時更驚訝了。

——裡面坐著的不是樊樓!

江春和迅速自那人臉上劃過,此人身著一襲玄色蟒袍,瞧著約莫比賀大叔年長些,模樣俊美威嚴,一雙漆黑鳳目帶著上位者獨有的殺伐凜冽,只是這般朝她望來,便像一座大山般沉沉壓在上空,令人心頭髮窒。

幾個時辰前,盧大人還同自己說,要小心樊樓,他是霍相派來的眼線。

那麼眼前這人,豈不就是……

她咻得收回拳頭,猛地向後退去,直退到馬車邊緣,離那張小方茶几遠遠地。

霍亦年翻過手掌,看了看泛紅的掌心,似乎也頗為驚訝這小姑娘奇大的力氣,饒有興趣地瞧著她從驚訝不解,到警惕遠離。隨後瞭然的一挑眉,說了句同沈郅在江陽縣大牢時格外相似的話。

“你知道我是誰。”

放眼整個大楚,能與霍相說上話的寥寥可數,可江春和完全不想要這個機會。

她對這位沒什麼好感觀,尤其是樊樓將她抓來,無形間坐實了正是他安插眼線盯梢恩公,令她警惕極了,盡力當個啞巴,免得多說多錯壞了事。

趁這功夫,她亦悄悄打量了四周,發現自己身處一輛馬車內。

這馬車通體玄色,沒有任何裝飾,從外看其貌不揚,內裡卻十分寬大,別有洞天。頂端懸著一枚足有拳頭大小的夜明珠,使得裡頭瑩潤光亮。兩側並未安置側門或窗,唯有一道前門。但耳旁不斷有細流拂過,應是內嵌了某種通氣用的機關。

小方桌上陳列著棋盤茶具,香爐繚繞,乃至休息用的軟榻應有盡有。不斷有雨點砸在車頂,但這聲響極小,顯然這馬車十分結實厚重,完全不受大雨影響。

江春和看罷四周,見霍相併未注意自己這邊,方謹慎地朝對面望去。

觀容貌,霍相與恩公毫無相似之處,聽說霍相併非霍家親生,乃是養子,看來所言非虛。而今他大權在握,霍家卻早已十不存一,僅剩不多的族人搬離洛京,可見他得勢後是一點兒也沒報答當初有恩於自己的霍家。

瞧著倒是俊美威嚴,內裡卻是個心狠手辣,狼子野心的。

眼睛打量著,江春和心裡也沒停下盤算。世人眼中,自己不過一個小小的衒機司廚娘,霍相為何指使樊樓劫持自己?

她想起先前打聽到的訊息,雀七等灰衣人先前曾血洗流亡途中章氏一族,而章氏正是被霍相以“貪汙受賄”定罪。

若灰衣人是他的爪牙……

霍亦年瞥了一眼對面,她在想什麼,他一觀便知。

面對這樣一個初涉江湖的毛孩子,他彷彿又看到當年不得不前往東胡為質的沈郅,真是同樣的稚嫩,同樣的一眼望到底。

他隨意地取出那張弓弩,推到小方桌對面,仍舊不疾不徐地開口:“覺得這弓弩如何?”

江春和亦瞥了他一眼,心說有武器送到手中不拿白不拿,便大著膽子抓起,戴上桌上一枚象牙扳指。

她這般大的力氣,也得用上五六成才拉得開,遂神色幽幽道:“是把好弓,想必取過不少人的性命吧。”

這算不得什麼好話,霍亦年卻將之笑納,誇她好眼力。

“不錯,先前那灰衣人,就是自稱文嶽的那個,便是在百步之外,死在這弓弩之下。”

江春和愣了足足好幾息,方從這句雲淡風輕地話中回過神。

“你殺了他!”

震驚過後,江春和很快梳理了一遍經過,定是自己離開地牢後的這段時間裡,雀七用什麼交換了出去,或許是押送到另一處,卻在中途被霍相所殺!

可灰衣人不是他的爪牙麼,為何要殺了雀七?還是說雀七落入衒機司,霍相不希望從他口中流出什麼不利於自己的秘密?可今日雀七隻說了個可能與阿爹有關的名字……

見她如此反應,霍亦年幾乎肯定了心中的猜測,眸光直視向她,氣勢逼人。

“這些灰衣人乃朝廷命犯,而你上月剛至洛京,此前從未與朝廷命犯接觸,怎麼本相為民除害,你反而十分不願呢?難不成,你,或是你的親眷與這些灰衣人之間有什麼聯絡?”

江春和為霍相的敏銳感到心驚,渾身發涼,手中這精悍輕巧的弓弩變得十足沉重起來。

她覺得自己還是太天真了,面對這樣一個權傾朝野的奸臣,還敢掉以輕心。

霍相定是知道了雀七與自己的對話,適才殺其封口。而自己若落到他手裡,即便現在還沒被殺,日後也只能被如此關押,用來尋找阿爹,直到哪天沒了利用價值,一刀殺之。

猛然而至的危機感令她渾身緊繃,腦中唯有一個“逃”字。

可現在除了手裡這半個“兇器”,沒有任何可以用來防身之物,更遑論這馬車只有一道門……

就在這時,馬車突然一個急停,江春和來不及多想,立刻掀翻了方桌,猛地向前一撲,以方桌抵在身前推開霍相。

許是她賭對了,霍亦年確實沒想將她如雀七一般殺死,也著實被她驚人的大力擋開一瞬,瞬息之間,江春和撞開馬車門,想也不想地朝外一躍。

她做好了摔到地上的準備,打算一會只要沒摔斷腿,就玩兒命跑,卻不想人剛躍出去,就有兩隻手同時朝她捉來。

其中一隻更快些,撈住她便按到身前坐穩。

江春和覺得今日自己實在受到了太多驚嚇,已形成條件反射,下意識就一胳膊肘拐過去。

她這一擊用力十足,被打中的人明顯溢位一道悶哼,身子微微傾了傾,卻並未鬆手。

熟悉的冷清聲從背後傳來,仔細聽還有些咬牙切齒。

“別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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