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和沒覺得不好意思,反而難得有點心虛。

其實她來洛京主要是為了尋阿爹的訊息,報恩麼,正好順路啦!而且她只是想投餵小白菜,養好了小白菜,她心情就好,難道這就是喜歡嗎?

那以後遇到喜歡的水蘿蔔,小青菜該怎麼辦?

她這副心虛的模樣落到盧歸山眼裡,陰差陽錯地坐實了他的腦補。

為了寬慰她,他拉出了自家夫人。

“我可不是蒙你,我家夫人對江姑娘你啊,那是讚口不絕,聽聞你歲末及笄,還叮囑我,到時定得備一份薄禮贈你。”

言下之意幾乎是明示她,不必擔心在洛京孤立無援,他夫人已打定了主意拉拔她,來日有的是青年才俊給她挑,放棄沈大人那塊臭石頭吧!

江春和完全沒想有盧歸山想的深遠,盧大人夫婦年長她許多,既是長者賜,不可辭,她也沒生分的推拒,大方的道謝。

“那便先謝過盧夫人,我身無長物,唯廚藝一道敢託大幾分,日後您與貴夫人若得空,還請替我品鑑品鑑。”

這話盧歸山愛聽,這活盧歸山愛幹!稍稍安慰了他這顆受傷的老父親心懷。

正感慨著,便聽江春和忽然問道——

“盧大人,這些日子我一直為恩公準備午膳,幾乎都是素齋,可恩公似乎只飲羹湯,今兒更是連湯都不喝了。”

說著,她頓了頓,想起午時恩公服用那褐色丸子,並未避開自己,想必不是什麼秘密,便小心道:“恩公莫非日日都以那種褐色丸子為食麼?”

江春和打量著盧歸山的臉色,見他並未因自己問及那藥丸子而色變,便知答案了。

盧歸山幾不可聞的嘆了聲,給了個含糊的回答,“許是與大人過去的經歷有關,那丸子……”

提起這東西,他忍不住皺了皺眉,想到這些日子江姑娘去二堂送午膳,皆是樊樓在外攔著,更是不喜,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兒道:

“你小心那個樊樓,他是早些年霍相派到沈大人身邊的影衛,一同前往東胡的,誰知道是不是眼線呢!”

……

話畢,江春和目送盧大人離開後,收整食盒往回去,腦袋亂哄哄一團,到了第二日,仍沒能放下。

一邊是樊門神的秘密,另一邊則是恩公過去的經歷。

除了從戎這一點,她想不出其他能讓人抗拒食物的經歷。

她聽阿爹提過,自己也遇見過些歸鄉的新兵,確實有人抗拒白肉,可她沒見過有誰抗拒到連素齋也不用的地步。

江春和記憶裡,沈郅行軍的經歷,便是七年前在幽州奪回三郡,更遠的,她還未出生。

因著昨日恩公連湯也不用,她怕過猶不及,便暫停了這份午膳,在後廚角落裡想心事,直到一道驚呼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一位幫廚師傅舉著長勺,滿是做錯了事不知所措的模樣,吶吶道:“大師傅,我,我不小心用錯了菜,這羹錯了味道,可怎麼辦呀!”

“你還好意思問?早不錯,這會子時間都快到了,這一鍋羹湯毀了,咱們拿什麼送?”

若是往日也就罷了,今日後廚恰恰備的各色酥餅佐羹,酥餅還是江春和調的餡兒,鹹香油潤,結果他們這邊的羹湯就出問題了。

大師傅氣的直罵人,可這鍋羹錯了味,除了重做,也救不回來!

一片罵聲間,江春和來到灶臺旁,探頭望了眼,發現這是一鍋牛骨高湯,裡頭的食材多為菌子,還有些許牛肉丁,而錯加進去的,正是一種味道奇怪的菌子。

倒也不是味道難聞,而是那菌子下鍋前得入鹽水中浸泡片刻,方能激發其中鮮美,若直接丟入湯中,味出不來,會使得湯寡淡如水。

按理這鍋羹確實很難救回,但江春和方才想著行伍之人,倒是突然想起阿爹曾教過她一道菜,那菜瞧著像一鍋亂燉,什麼菌子菜葉都有,起初確實毫無食慾,但用山茱萸,八角等提味,再用麵粉勾芡收汁後,湯濃味辣,鮮美無比,佐酥餅越吃越香。

據阿爹說,這菜是一個廚子在行軍途中偶然間做出的,如今倒是正好救場。

“大師傅,讓我來試試吧。”

大師傅面色複雜的看著灶臺前已經開始動手的江春和,幾欲開口阻止,最終還是閉緊了嘴。

眾人皆不信她能救回這鍋羹,尤其是三師傅,自從那日被狠狠打了臉,一直沒等到報仇的機會,眼下可不正是送上門了!

不曾想,一刻鐘後,整個後廚都被一股濃烈鮮香籠罩,三師傅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不等大師傅試菜,便舀了一勺入小碗,只喝了一口,他便愣住了,霎時臉色通紅,看著江春和說不出話來。

不知是辣的,還是羞的。

江春和沒有趁機取笑三師傅的心情,趕緊收拾好食盒,趕去地牢送飯。

……

獄卒們無一不被糊塗羹所折服,越吃越辣,越辣越香噴,忙的頭也不抬,江春和便自己拎著食盒,循例往甬道深處去。

這些時日獄卒們與她漸漸熟悉,知道她膽子大,見她獨自動身,也沒人阻攔。

江春和一一走過牢房,在最後那間門外停步,沒人在旁,她便大著膽子抬頭,動作極其緩慢地擺弄食盒。

格外濃烈的香味引起雀七注意,他不經意間抬頭一瞥,卻猛地僵住,周身氣息驟變,下頜劇烈抽動著。

直到將一碗羹連同兩塊酥餅吃了個乾淨,雀七方轉而緊盯著她。

“這道菜,叫什麼名字?”

那眼神令江春和呼吸驟緊,方才自己取出湯碗時,雀七的異常做不得假。

這是數日來,他第一次開口,卻是問了一道菜名,想來是這糊塗羹與他有什麼淵源

她定了定神,狀若尋常得道出“糊塗羹”三字,話音剛落,就見雀七的氣息越發緊迫,目光兇狠地凝視著她。

“誰教你的!”

“沒人教我,我天賦異稟自創的。”江春和沒有猶豫,立刻故意衝著對方昂首。

雀七完全不信她的說辭,視線陰鶩地劃過這看著老實乖巧的小姑娘,兩人皆在試探對方。

這道菜原是他們暗衛營在一次行軍途中,被大雪堵住去路時,那人用僅剩的糧草一鍋燉出來佐酥餅的羹湯,因為味道奇鮮又火辣,還起了個名為“糊塗羹”。

就算是巧合,若非他親手所教,不可能有人偶然做出連味道都幾乎一樣的,還有那酥餅,也與他那時所做一樣!

雀七心中掀起一陣洶浪,怨不得他們二探廣陵郡無果,今次就算沿著線索血洗了寶雞縣李家,仍未找到主子想要的東西。

因為他們都錯了!他們以為早就從名單中劃出去的死人,根本就沒死!

想通這一點,雀七緊繃的身體忽然一鬆,桀桀地怪笑起來,向鐵門靠近而去,束縛其身的鎖鏈劃拉作響,壓抑著未知的危險。

“小姑娘,你告訴我這道菜是誰教你的,我就告訴你我是誰。你來這兒不就是為了我麼?不如我們交換秘密,如何?”

冰冷的鎖鏈撞擊聲一道道穿過江春和的胸口,她聽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深吸口氣,強迫自己的聲音不跟著發顫,揚起自己那張極具欺騙性的臉,瞅著雀七。

“你不要嚇唬我,現今你是階下囚,你再這樣恐嚇,我便走了。”

若是之前,雀七還真不將她這點威脅放在心上,可這道缺口極為關鍵,他驟然探得,一刻不想,也不能拖。

想罷,他忽然道出一個名字。

“文嶽,這個名字你可記得?”

他一邊說,一邊瞪著雙眼,片刻不落的盯著江春和,不想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但意外地,她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刻意隱忍。

反而在聽到這個名字後,露出顯而易見的迷茫。

“不記得啊,你叫文嶽?”

江春和壓根沒聽過這個名字,以為雀七這是拿自己的秘密來交換了,很快又道:“這道菜是我阿爹教我的。”

這句極其自然的“你叫文嶽?”令雀七心頭大亂,他忍不住扣緊了鐵鏈,試圖繼續循循善誘。

“你爹在哪兒?你想辦法把他帶來,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話落,江春和的面色忽然一冷,直直地望向他,冷硬道:“他死了,是和你一樣的灰衣人殺了他,你不知道他長什麼樣?”

這回答令雀七面色大變,險些脫口而出一句不可能。

斬草要除根,如果那人真的死了,那他的女兒怎會活著?他用什麼法子藏住了這個女兒?這麼多年,他們竟分毫未察!

雀七心頭大亂,意識到那人的隱匿絕不簡單。

二人對峙不過須臾,卻都心頭大震,彷彿過了半日之久。

直到獄卒進來提醒,放飯時辰已了,江春和應了聲,低頭拎起食盒離去。

這次試探讓她挖出了全然陌生的姓名,也讓她確認,灰衣人確實不知阿爹還活著。

她並不全然相信雀七的話,他提起文嶽,並不代表這個名字就是他的,難道……阿爹原來叫過這個名字麼?

她卻不知,待她離開後,雀七忽然轉向牆邊,對幽靈般守在黑暗處的樊樓道:

“告訴沈郅,我要見少帝。”

“我乃先仁康皇帝舊部,文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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