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在過去的那兩個時辰裡一道道目光的盯梢下,已換上一身廚娘服飾的江春和抱著一捆半人高的木柴,嘩啦啦堆進柴房。

隔壁兩口齊腰的大水缸也灌滿了水。

江春和欣賞了會自己的傑作,拎起小斧頭帥氣的轉了把,絲毫沒有幹了一早上活的疲軟,面色紅潤,元氣滿滿地推開灶間的門。

“院子裡的柴都劈完了,水缸也填滿了,幾位師傅,還有什麼要我幫忙麼?”

衒機司的廚娘衣制寬大,為了方便做事,她將袖口紮緊,腰帶纏了好幾圈,長長的麻花辮垂在頸側,瑩潤白皙的臉上未施粉黛,眉心一點紅痣靈巧可愛,任誰瞧了都覺得這是個老實乖巧地小姑娘。

只是在這地方,老實乖巧毫不頂用。

江春和感激盧歸山好意,就沒想過借他的名頭行事,自己收拾妥當,拿著腰牌來衙門後廚報到。

見她年紀小,主廚大師傅便只當她是塞銀子進來混日子的,不免有些輕視,幫廚見風使舵,也使喚她打雜,劈柴打水,眾人不願意做的,都故意叫她去。

原以為這一天不說幹完活,就是劈柴都夠這小丫頭喝一壺,結果他們菜還沒燒完呢,這一早上,她全做完了?莫不是打腫臉充胖子吧?

這裡頭誰也不是善男信女,幫廚的三師傅曾經也是這麼被磋磨過來的,沒人比他更清楚,劈柴有多費勁,他一個大男人都劈不完,更何況一個黃毛丫頭?

三師傅當即拉下臉,砰一聲丟下手裡的菜刀,呵斥道:

“這裡最忌偷奸耍滑,我倒要瞧瞧你劈了幾根,要是剛來就如此嘴上不老實,可別怪我上報大人們,趕你出去!”

說罷,他就大步向外,見院子一片乾淨,轉身一把推開柴房的門。

“你把院子裡的柴都藏到——”

三師傅正要揭穿江春和偷懶,把院裡的沒劈的柴藏到柴房去騙人,結果門一推開,他臉上得逞笑意霎時龜裂。

“這不可能!”

望著裡頭齊齊整整捆了半屋的木柴堆,三師傅那雙倒三角眼瞪如銅鈴,不可置信地叫喊道:“你怎麼可能短短兩個時辰就劈完院子裡的柴?你叫人幫忙了?”

江春和也作出驚訝的模樣,圓潤靈動的鳳眸一眨,“用不著別人幫忙,這沒什麼,我就是力氣大了點兒,很簡單的。”

她笑眯眯地搖了搖頭,一邊說著,一邊瞄向三師傅那細條條的身板與胳膊。

真論起來,她的胳膊也不比三師傅的雄壯,可這輕飄飄一眼,卻是明晃晃嘲諷三師傅虛呢!

這麼簡單的活他都幹不動,那還能顛的動勺?

連大師傅都差點信了她的邪,古怪地瞥了眼三師傅。

三師傅吞了一口軟刀子,氣的臉色通紅,可事實擺在眼前,他總不能說那柴火都是天上掉下來的!

被一個黃毛丫頭如此嘲諷,簡直是羞辱!他越發咽不下這口氣,又想到一個毒招。

“行,你這麼能,那以後就你去給地牢送飯,這麼簡單的活,你不會做不了吧?”

衒機司地牢終日不見光,裡頭關著的皆是窮兇惡極之徒,非但不簡單,還是件苦差事。原先就沒人願意過去,如今正好推到她頭上。

三師傅用心險惡,卻不知自己歪打正著,正中江春和下懷。

對別人來說地牢猶如煉獄,可她等的就是這個機會,這群“主動獻計”的刁鑽師傅們的目光慈祥極了。

江春和稍微做了點樣子就應下了,在眾人看來,這就是初來乍到不懂事,傻乎乎上當。

佯裝思索時,她正想到盧大人提過,恩公從不去飯堂與他們一道用飯,這會還未到去地牢送飯的時辰,她四下望了望,發現沒有師傅給恩公準備午膳,遂問了句:

“灶上有沈大人的午膳麼?二堂書房正好順路,我一併送去好了。”

話落,後廚忽然靜了一瞬,不論是灶臺上忙活的師傅,還是燒火案板等等幫工,都愣在原地,看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自尋死路的傻子。

有位案板大嬸有些猶豫,想提醒一二,卻被三師傅惡狠狠一瞪,只得作罷。

“你既然有心,就自去孝敬沈大人。”

三師傅沒想到江春和蠢成這樣,心說果然是個什麼都不懂的丫頭片子,既然她上趕著送死,自然要“幫”一把,她就等著等著她觸沈大人的忌諱,被趕出去吧!

江春和自動無視了其中滿滿的惡意,她問著一嘴,不過是不想做重了浪費食物,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就洗淨雙手,找了個沒人用的灶臺,打算做幾道素齋,燉一盅冬瓜鱔絲羹。

別的灶臺都圍著幾個幫工,唯有她這兒孤零零一個,沒人給她打下手。

饒是如此,她的動作卻沒有一絲忙亂,雙手在案板前上下翻飛,力氣十足。別人做來粗野雜亂的動作,由她做出來,卻如行雲流水,頗具美感。

不知不覺間,幫工與師傅們的視線紛紛落在江春和手上。

江春和也不在意被人暗暗觀察或是偷學什麼招數,每個廚子的習慣都有所差別,她對調味的把控自有一套學問,別人就是想偷師,也沒辦法複製出一模一樣的味道來。

就說這道鱔絲羹,她出手的口味就與阿爹的不同,阿爹比她老練,羹湯更加醇厚,鱔絲燉煮糜爛,幾乎完全融進羹湯,鮮香麻燙,適合重口的食客。

她做出的羹湯要清爽些,用料也更大膽,鮮與甜交織碰撞,冬瓜的清甜幾乎去除了鱔絲的魚腥味,入口猶如嫩豆腐般,回味悠長。

冬瓜鱔絲羹趁熱食用最佳,江春和看準火候,趁熱將幾道菜擺盤裝好,就自信地拎著食盒往二堂去了。

一刻鐘後,自信的江大廚被現實打了個措手不及。

那個影子一樣的副指揮使樊樓像尊門神,高大的身軀攔在廊下,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江春和就像個犯了錯被罰站的熊孩子,被命令站在這兒,半闔的門被門神擋了個嚴實,她壓根看不到恩公一根頭髮絲!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江春和老實地遞出食盒,將地上的碎石子當做樊樓,一顆顆踢到廊下。

踢到十幾顆時,門神忽然開口。

“你可以走了。”

隨著話落,食盒也一併塞回她手裡。

甫一握住食盒,感受到那與先前幾乎沒有分別的重量,江春和就知道,恩公又沒吃。

她不過也就在廊下站了片刻,這點功夫確實不夠用午膳。

江春和覺得自己的廚藝受到了挑釁,先前她分明聞到了冬瓜鱔絲羹的香味,恩公肯定揭開了食盒,結果食盒只是繞了一圈,又原樣返還?

為何呀,她不服!

許是惡向膽邊生,臨走時,江春和瞪了眼樊樓,覺得這個冷冰冰的門神多多少少有妨礙他家恩公用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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